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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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与常成天去魔域历练而分道扬镳,常成天在魔域内碰上了魔修,各个都修为深厚,常成天又怎么打得过。
  他向柳重月求救,可柳重月没有收到他的传讯,什么都不曾知晓。
  等后来再知道有关常成天的事,他在魔域内遭到重伤,险些修为尽失,连着闭关了许多年。
  只听闻他从魔域内出来,昏迷前和家中人说,是柳重月将他抛弃在魔域,没去救他。
  那段时日柳重月在烟山碰到各宗门弟子,人人瞧他的视线都很不友善。
  柳重月本也没太在意,自从修为停滞之后他遭过的白眼也不少了,早就习惯了。
  他从人群穿而过,有人恶作剧,往他脚下扔了灵力,想将他绊倒。
  柳重月那时并不知晓,刚抬了脚,程玉鸣忽然自人群之后飞跃而来,一手揽住他的肩,将他往路边推了推。
  男人的衣摆发丝还在因风而飘扬,他无声无息挡开了那道灵团,淡笑道:“好巧,柳道友,又见面了。”
  “你没有宗门?”柳重月问。
  “没有,没有宗门限制,做事逍遥自在,不是很好么。”
  柳重月心道果然如此,门内弟子总有许多历练任务,哪能成日像程玉鸣这般四下游荡。
  柳重月抬手推了推对方的手臂,道:“我还有任务,程道友还是不要再影响我了。”
  “你宗门又给你派发任务了?”程玉鸣还是揽着他的肩,带着他往前走去,“我还以为你们宗门已经放弃你了。”
  这话说得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
  渡业宗门内自长老到弟子无一不是慕强之人,修炼懈怠的弟子会被看不起也是常有的事。
  柳重月脚下未停,却回身瞧瞧身后。
  先前想要绊倒他的那团灵力还有残余。
  他不动声色,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他知晓程玉鸣在保护他,也算是照顾了他的自尊,什么都不曾说。
  他就这样跟着柳重月去了昌兰郡。
  柳重月虽不是柳家亲生子嗣,但他与小叔柳默关系一向很好,柳默失踪,他便去替对方给家人收敛尸骨,好好安葬了。
  程玉鸣在他身后跟着,偶也会帮帮忙,问:“你在柳家那段时日过得还好么?”
  柳重月一时间没明白他在问什么:“我?”
  “你在渡业宗不是那么多人欺负你,”程玉鸣帮他收拾着东西,似乎只是随口问一问,“不知道你以前在柳家生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你好像一直不把别人放在心上,所以很多人才会变本加厉。”
  “或许吧,”柳重月先回答了后一句,之后再又继续道,“柳家挺好的,渡业宗从前也挺好的。”
  终归好不好也没多少关系,他活着又不是为了变成人见人爱的天之骄子,只想为狐族平反。
  这种话他不会和程玉鸣说,后来想想,他与程玉鸣其实也差不多,都是对对方有所隐瞒的不忠诚之人。
  他们或许本来便不是正缘。
  后来和程玉鸣在一起,时间久了,才生出那么一些爱和情,才将红鸾命数走向了正轨。
  然后,被程玉鸣一剑斩断。
  柳重月缓缓眨了眨眼,意识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周围的声响便跟着一起传入耳中。
  很多哭泣的、哀怨的、咒骂的声音。
  很多很乱,萦绕在周围。
  柳重月手指蜷曲了一下。
  他们现在正在城中百姓聚集的地方,向安将人带到了这里,目前还算安全。
  但缺衣少粮,很多年迈或者年幼的百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这里是一间很大的佛堂,与幻境入口的那剑后来建成的佛堂不同,这里供奉的是一尊石像,与董凡雁房中地室内的那尊一般无二。
  是仙使的石像。
  他面上带着一道轻纱,还是遮住了半晌脸,只露出一点点唇瓣和下巴。
  因常年风吹雨大,石像上已经生了裂隙,有了破损,但还是从前般高大,立于佛堂正中,庄严又有安全之感。
  辛云将柳重月放在草铺上,道:“你好像脸色不太好,方才在想什么?”
  他其实想问柳重月是否是在想他的那个师弟,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见上面,也没来得及告别。
  但这样的话问出口,自己的心思便昭然若揭,他不敢问。
  辛云心里很是急切,柳重月昏迷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思索自己奇怪的思绪,到如今应当算是想清楚了。
  他想知道柳重月有没有心悦之人,有没有婚约。
  他知晓柳重月这样的容貌和性情在幻境外一定会有许多人喜欢,所以也只限于问一问,了却一番心事。
  可等站在柳重月面前,又问不出口了。
  总是胆怯。
  他们似乎还没到能互相询问这种事的关系。
  柳重月不知晓他的心思,只道:“想了点往事。”
  顿了顿,他又说:“你将手给我。”
  辛云视线里生出一些不情愿,又有些纠结。
  柳重月心道他这时候倒是年轻气盛,情绪藏不住似的,哪像后来那么狡猾。
  他轻轻哼笑了一声,说:“怎么,不乐意给我看你的手?”
  “有些吓人,”辛云实话实说道,“从前也正因会吓到门内弟子,才会将其藏起来。”
  他还是一副不愿动手的模样,柳重月便抬起胳膊,想自己去摸。
  他一动,这具陶瓷做的身体便开始咯吱响动,刺耳又难听,像是下一秒便要碎了。
  辛云忙道:“你别动了。”
  他像是拿柳重月没办法,只好将衣袖揽上去,露出手臂来。
  柳重月垂眼打量着他的手背和手臂,疮口看不明白是何物所致,像是从中向外逐渐蔓延的腐烂。
  柳重月问:“这是怎么出现的?被什么伤到了?”
  “不是,是身体的缘故,我所修之道有损身体,慢慢便会腐蚀,不过尚且不影响修为。”
  柳重月倒是头一次听闻:“什么道需要这般牺牲自己的身体?”
  辛云似是有些难以开口,半晌才应声:“杀戮道。”
  “以杀戮为道,刀上沾的血越多,修为便会精进一步,自古以来仙道一直将此道认定为邪道,不允修士修行,若修此道,飞升的寥寥无几。”
  柳重月确然不知晓这些,神情都有些懵:“为何?若杀生便能精进修为,应当飞升很亏才是。”
  “原本仙道以为是这样,”辛云语气平静,将衣袖放了下来,“不过等修为到了渡劫,便要寻大道的本质,杀戮道的道心当真是无穷无尽的杀戮么,不知晓,但应当不是,可究竟是什么很难有人能悟道,于是终其一生便停滞在渡劫了。”
  倒是与妖修相似。
  都是无法悟道之人,也都无法飞升成仙,都只能做下界修士中泯然众人矣的废物,受不住外人的敬仰。
  柳重月忽然又想到什么。
  辛云若当真是程玉鸣的前世,想必程玉鸣修的也是杀戮道。
  难道当初杀妻证道,是为了悟道?
  第22章
  很快他又回过神来,心想,管他是什么原因,捅了自己一刀是事实,他做鬼也不会放过程玉鸣的。
  柳重月又问:“你这幅样子,不会减少寿数么?”
  “自然是会的,”辛云像是不在意般,又说,“修为停住,反噬便会跟着停下,但想要更多的力量,自然得牺牲更多的东西。”
  “下界仙道中所有的道都是一个道理,只是牺牲的东西不同,”顿了顿,辛云又觉得奇怪,问,“你从前在宗门,你师尊不曾教你这些?”
  明钰怎可能教这些。
  他是妖修,本来便不可能有道,明钰平时教他像带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根本没有强求他去追逐什么大道仁心。
  自己的身份也不便和辛云提起,柳重月只道:“你与我刚认识时不是说了么,我课业上不认真,没听讲,自然知道的少。”
  他这话里多是调侃,辛云听得出他的意思,知晓自己先前是以貌取人,这件事情做得不对,于是便格外心虚,道:“当时是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长成这样,”柳重月笑意盈盈,问,“你是想这么说吧?”
  辛云一时语塞,半晌才轻声道:“抱歉。”
  “与我道歉做什么,”柳重月像是也不在意,“我在幻境外已经碰到过许许多多以貌取人的修士了,有些人觉得我长得漂亮,修为一定不高,有的人又说我长成这样,在宗门内必定在偷偷做我师尊的炉鼎。”
  听得太多了,他连生气都觉得很没意思,抽不出太多精力去管别人在想什么。
  他还是不断穿梭在世间的各个角落,试图寻找自己幼年时发生的一切。
  只可惜走遍了千山万水,妖修在下界的地位还是犹如过街老鼠,比不上鬼修魔修那般自由,也飞升无望。
  柳重月走了会儿神,忽然又听见辛云叫他:“你最近总是出神,是因为魇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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