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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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云猛地回过神来:“嗯,那状元只回乡几日,今日便要返程进京入职。”
  “哦,我知晓了,”柳重月给自己编着头发,道,“他身上有阵眼的秘密,我们得跟着他。”
  他与辛云的想法一致,辛云又问:“这些衣衫你可要带着走?”
  他指了指木椅上那一堆整齐的衣物,柳重月这才注意到他方才在做什么,心觉这人似乎也挺有趣,虽然嘴上嫌弃自己,却什么都愿意替他做。
  柳重月忍不住道:“辛云道友真是贤惠非常,若往后谁有幸与辛云道友结为道侣,想是日子格外好过。”
  辛云沉默着,只将东西一一放入行囊里,返回榻边将柳重月背在背上。
  幻境中此时乃是盛夏,接连几日都是晴日,方一离开院子,柳重月便觉得日头太晒,像是在灼烧着他的魂魄般滚烫。
  他仔细打量着辛云的脸色,见他不曾有异状,心下奇怪。
  莫非是因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抗拒日光?
  他还没有要将自己秘密告知他人的打算,于是只强行忍耐着,让辛云快一些。
  自昨夜起辛云便格外好说话,柳重月本以为是夜色深重自己出现了幻觉,不曾想今日这么催促,辛云竟还是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
  柳重月当真奇怪,来回琢磨着对方中途被夺舍的可能,没等他想明白,辛云已经背着他到了村头。
  那状元又要远行,整个村中的村民皆来相送,给了他许多干粮吃食,还有各种平安符。
  那状元手里拿不下,一道符纸幽幽飘落下来,落在辛云脚下。
  柳重月忙拍拍他的肩,道:“快拾起来给我。”
  辛云指尖一勾,那张黄纸便落到了他手里,转而递给了柳重月。
  柳重月将那符纸拉回看了看,道:“这并非平安符。”
  他曾经见过符上图字,千年后他走火入魔失去意识前曾经见过,后来又在景星身上瞧见。
  那时他匆匆想替景星斩去符痕,景星神志尽失,与他大打出手,他这才不慎将景星打伤。
  谁曾想,人现在被困千年前,居然还能瞧见这阴邪之物。
  柳重月眉心微蹙,听辛云问:“有何异常?”
  “这符纸不是什么好东西,”柳重月言简意赅,“从前见过此物,若附着在人身上,会使人显走火入魔之症,记忆全失,无意间犯下错事。”
  至于错事错到何种程度,兴许会是对着至亲之人大打出手,也或许会残杀无辜。
  这些都是柳重月曾经亲历过的事。
  他记起如今那座叫太鼓城的城池,尽显荒凉之态,恍若只有寥寥几户百姓在其中生存。
  幻境虽令此城看起来生机昂扬,实则却死气沉沉,想是曾经也经历过一番屠杀。
  见那状元要走,柳重月又拍拍辛云的肩,催着他上前去。
  他们挤过簇拥的人群,总算面对面见到了那未来的太鼓城城主。
  对方如今正值青年,朝气蓬勃,带着对日后的期许,红袍在日光的映衬下恍若发光。
  见到柳重月和辛云两个生面孔,他神情出现了些许茫然,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辛云传音于柳重月,道:“幻境,一切皆为过往,发生过的事出现背离和偏差,幻境中的关键人物便会像如今这样反应迟钝。”
  柳重月没有灵力,无法仿照对方传音,只能在心里想,这人像是进过许多幻境似的,懂的倒是不少。
  他先前见辛云灵力强悍,自己没有修为,无法探究对方的修为如何,只能猜测或许和当初刚出世的程玉鸣一般,或许是渡劫期的修士。
  这个年岁这般修为,或许自己出生以前他便已经摆脱凡尘种种飞升至上界了。
  柳重月出了会儿神,那状元也像是走神一般,半晌才又恢复了笑意,问:“二位瞧着面生,是从何处来的客人么?”
  柳重月尚未开口,村长先一步道:“你回来前一日他们便来了,说是京中富庶人家,家道中落,逃难来此的。”
  她向着对方靠近了些,小声道:“你瞧背上那个,腿脚都已经坏了,没办法走动的,只能让他夫婿帮忙背着。”
  那状元闻言便将视线落在柳重月的双腿上,之后微微抬眼,与柳重月正正对上。
  那双眼睛格外漂亮,瞳眸十分澄澈,像是某种野性未消又懵懵懂懂的兽类,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状元心下顿时一惊,知晓自己这番大量很不礼貌,于是便像柳重月鞠了鞠躬:“抱歉,向安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话音未落,辛云却背着柳重月偏了偏身,没让他们二人正面相对。
  柳重月奇怪地拍拍他的后背,却只顾着和向安说话:“向公子不必道歉,我与我夫君尚有一事相求,不知向公子方不方便带我们一道入京?”
  向安问:“你们不是方从京中来此,怎又要回去?”
  “向公子有所不知,”柳重月叹口气,神色忧郁,“家中因人诬陷而败落,钱粮旧物都被他人据为己有,虽保下一条命,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得去京中讨回个公道。”
  第7章
  辛云背着柳重月,瞧不清对方的面容。
  那单薄的身体背在背上轻若片羽,可对方说话时胸腔的震颤实在令人无法忽略。
  柳重月尚且在与向安说话,辛云却又走了神,心中不免想,柳重月谎话竟张口就来,说得天衣无缝,倒像是真的似的,连他都难以察觉不妥。
  这人口中到底有几句真话,又有多少假话?
  辛云心不在焉,直到柳重月拍了拍他的肩,这才骤然回过神来。
  柳重月身体前倾,偏着脸想看他的表情,疑惑道:“你这两日总是出神,在想何事?”
  辛云忽觉心虚,嗓音带着些许僵硬:“与你何干。”
  不想与他说便算了,柳重月也并非想听个什么一二,后转念一想,辛云如今年岁应当还不大,往日瞧着倒是沉稳,偶尔走神倒也没什么。
  话少,冷漠,不近人情。
  还有容貌。
  这几处特征落在人身上,确实便不那么像程玉鸣了。
  程玉鸣当年对柳重月算得上死缠烂打,柳重月宗门大比被无数同门踩在头上,兴许人人都爱看天之骄子泯然众人矣的桥段,知晓柳重月修为停滞,便各个过来睬他一脚。
  自那之后柳重月时常在烟山上与同门师兄弟起争执,哪怕他有意避让,还是会有人找上门来。
  那群人想着法地试探他的修为和灵力,一旦察觉他已尽全力,便肆无忌惮地羞辱他。
  偏偏明钰死于雷劫之下,他连最后撑腰的人都没了,同门更是变本加厉。
  程玉鸣救他一次,柳重月原想着不会再见,也并未交换姓名。
  谁知他为躲避麻烦下山历练,又时常偶遇程玉鸣。
  程玉鸣确实生得一张风流儒雅的容貌,柳重月先见他,觉得他长这副模样,兴许不是好鸟。
  后又在历练中被程玉鸣帮助了几次,柳重月知晓是自己以貌取人做的不对,待他稍稍有了些好脸色。
  前往烟山脚下剿灭魔域的那一年,程玉鸣跟随他一同入了魔域,同行的还有柳重月从前好友常成天。
  常成天是昌兰郡常家的长子,柳重月幼时被明钰送到柳家教养,与常成天便是那时相识。
  常成天此人性情倨傲,遇人遇事总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又格外固执,甚少听人劝解。
  他行事冲动,柳重月偏向保守 ,见前路诡异,柳重月想暂且停步。
  可常成天不允,二人生了分歧,常成天说话心直口快,怒道:“你一个筑基期的废物,这般胆小怕事,当初便不该出门历练,不如早些离开宗门别修道了。”
  柳重月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怔,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那方常成天却已经提剑走了,转眼便消失在暗道之中。
  柳重月尚在出神。
  自天才沦落废物,也不过才百年。
  这样的话也不是没听人说过,他一向与外人交流甚少,除却师尊,也便只有景星与常成天与他相熟。
  景星这般说他,他觉得伤人心,后来也想通了,觉得对方说得也没错。
  可如今常成天也这么说。
  柳重月坐在灵石边,垂首望着自己的掌心和指腹,只觉得很是迷茫。
  变成这般模样也并非他修行懈怠。
  谁叫他是妖。
  妖又凭何无道。
  柳重月知晓自己心中还是有些许忿忿不平,可怨怒也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什么。
  他将思绪收拾好,放抬起头,忽然瞧见程玉鸣自不远处走来,月白的衣袍反射着月光,愈发显得这人翩翩如玉。
  若上了街,只怕仙道有不少人喜欢。
  柳重月心里这般想着,见对方靠近自己,面上含着笑,问:“你那友人呢?”
  柳重月想起常成天便心情不虞,却也没过多表示,只道:“生了分歧,已分道扬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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