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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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外白光照射进来,柳重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山洞。
  洞外是一座村落,鸡犬之声相闻,炊烟袅袅,一片祥和。
  柳重月眨眨眼,有些惊讶,“此处仍是幻境?”
  “嗯,”辛云话少,只简单解释两句,“先前地裂,裂隙下是一道结界,穿过结界便进了洞穴。”
  柳重月“哦”了一声,又问:“你可知如何离开幻境?”
  “打碎阵眼。”
  “你可否能找到阵眼?”
  “……”
  辛云不应声,只背着他往前走,进了村口,一只黑犬冲着他们狂吠。
  辛云想了想,指尖一抬,在柳重月下半身落下一道障眼法。
  柳重月偏头一瞧,原本碎裂的小腿已变成一双人腿,但只是幻觉,仍不可走动,无非便是让他瞧起来像真人而非人偶罢了。
  那狗还在大叫,将村长引来。
  村长是位五十余岁的妇人,听黑狗大叫,原以为进了狼,瞧见辛云和柳重月才知晓是外人进来了,忙上前来询问。
  辛云正要开口,柳重月忽然道:“大娘,可否帮帮我们。”
  辛云欲言又止,闭上了嘴。
  村长见那覆面青年背上被这个清丽美人,美人眉目忧伤,像是遇了什么难事:“你们这是打哪来?”
  “我们也不知晓怎会来此处,”柳重月叹了口气,轻声道,“家道中落,我与我夫君为活命离家,山遥路远,行至此处迷了路,我摔断了两条腿,夫君被野草毒坏了脑子,如今实在是无处可去了。”
  辛云:“……”
  大娘也是心善,见二人实在困难,便将人迎进家门,道:“你们暂且先住在我屋里罢,瞧你们衣着华丽——”
  她视线在柳重月的嫁衣上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这是新婚燕尔?哎总归我们村里比不上城头,要是哪里招待不周……”
  “多谢大娘,”柳重月坐上床榻,向着对方拱手,“大娘肯收留,我们已感激不尽,若有需要,可尽管差使我夫君,他虽脑子坏了,可仍有一番力气。”
  辛云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拳头,半晌又松开,面上还是一幅冷冷淡淡事不关己之态。
  好不容易送走大娘,房门掩上,柳重月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榻上,从枕下摸了蒲扇轻轻扇动着。
  辛云在屋内探查一番,又布下结界,道:“此处是幻境中的幻境,不受外层幻境影响,那金像恐怕暂时无法追来。”
  柳重月悠然自得:“我知晓幻境难破,哎,从前听闻玄月涯的修士最擅长此术,惯常游历世间破除幻境,若让他们发觉此处,定会助我们离去。”
  他小心观察着辛云的露在面罩外的眉眼,却只看见对方略带茫然的神色,问:“玄月涯?”
  为何这番神情?
  柳重月皱了皱眉,心想,莫非玄月涯已经灭门了?
  程玉鸣当年杀妻证道,想是已经飞升至上界了,难道他走之后,便将玄月涯驱散了么?
  他又觉不对,程玉鸣当年亲手成立的组织,运转百年,一直立誓斩妖除魔守卫人间,当初因为自己手上沾了血都能大义灭亲,断不会随意将心血解散。
  难道是自己先前说谎,辛云不曾认出来?
  于是柳重月又道:“我方才记错了,玄月涯似乎是斩妖除魔之列,并非清除幻境。”
  可这般说了,辛云还是一副不曾听过的模样。
  柳重月当真有些懵,他怀疑如今离自己死去应当已经过去千千万万年了,否则怎会交流如此不通畅。
  他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死前一刻,到如今都觉得只是前一日发生的事,对于时光的流转没有那么太多太深刻的体会。
  不过,既然已过去那般久远,想是故人也都已不在下界了吧。
  但柳重月又盯着辛云的下半身看了看,心中总是七上八下。
  他总觉得这个叫辛云的修士,周身气质像极了程玉鸣。
  是巧合么?
  程玉鸣也像只狐狸似的,格外狡猾,当初骗得他命陨,借他之死杀妻证道,柳重月实在是太冤。
  总得再找个机会试探一番。
  ***
  柳重月与辛云在村里住了几日。
  自这村子上了悬崖,再往前行走半日便是先前困住他们的那座城,名唤太鼓城。
  辛云这几日跟着大娘做活,午膳自对方那里得了些饭菜,端回来伺候柳大爷。
  柳大爷无腿,不得行走,大娘觉着他可怜,总让辛云多照顾照顾妻子。
  辛云将盘子放到桌上,柳重月乖乖坐在榻边,虚假的双腿无力垂下。
  他已换了先前的嫁衣,穿了村中百姓的粗布麻衣,但因皮肤苍白无血色,发丝柔软,反倒觉得很是清丽漂亮。
  分明他容颜也不算太夺目。
  辛云将他看了两眼,有些话实在说不出,抱着剑去了门口。
  柳重月这具身体本也无需进食,捏着筷子随便戳了些腰果过个嘴瘾,问:“你为何不吃?”
  “辟谷,不必进食。”
  “你不吃,我不吃,这饭菜整日剩着,实在浪费。”
  柳重月将筷子撂下,将盘子往对方那里推了推,视线紧紧盯着对方遮掩的脸庞,道:“来吃点吧,你……你那覆面是不可摘么?”
  辛云仍抱着剑,冷冷淡淡:“摘了做什么?”
  柳重月想说一句坦诚相见,后又觉得辛云的态度很怪。
  刚入渡业宗,拜入师尊座下时,因他身份特殊,是为妖修,入门至筑基十分迅速,在宗门内一度受人敬仰,也曾得过宗门大比的魁首。
  但修为一到筑基,他没有道,修为便停滞不前。
  自那之后人人都看不上他,甚至有些厌恶他。
  师尊仙逝后便无人撑腰,时常受人欺辱。
  柳重月本也不在意,但经历得多了,他对于旁人的态度总归是敏感的,知晓辛云不愿搭理自己。
  对方既已这样,他再热脸贴冷屁股未免也有些太不自爱。
  柳重月便不再搭话了。
  晚些时候大娘又来了一趟,给柳重月送了些腿伤的药。
  柳重月向来好说话,与大娘攀谈一会儿,套了些话。
  如今是西兴六年,又是柳重月不曾听说过的年号。
  柳重月本只觉是自己死了太久,问起辛云,辛云道:“此时乃是千年前。”
  千年前?
  柳重月有些懵。
  他死了有千年了?
  他心中直觉不对,又状似无意般多问了一句:“我从前史学学得不算很好,千年前还有哪些年号?”
  辛云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想必你在宗门往日课业也是磋磨过去的。”
  柳重月本欲反驳,思及自己从前在宗门确然不曾用功修行过,一时间也无从反驳,只得默认下来。
  辛云本意也只是讽刺一句,转而又道:“大荒之后初建年号,至今已过万年……”
  他念了几个年号,念到玉成便停了下来。
  柳重月面上神情有些茫然,傻愣愣般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没了么?”柳重月有些茫然,“到玉成便没了?”
  他出生在嘉云年间,死于靖水二十三年。
  可方才辛云所说的年号里,并没有这段时期,甚至早几年的年号也并未提起。
  他当真有些懵,到这时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此时似乎要早于自己出生之时,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早。
  思及此他忽然又有些心跳加快,心想,他若当真回到了过去,岂不是还有机会能够改变狐族灭门之灾,为妖修洗清身上所背几百世的骂名。
  他情绪激动,连面颊都有些许滚烫。
  辛云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柳重月对着对方笑了笑,“想到了一些让人高兴的事。”
  柳重月探过这具身体的情况。
  瓷器所做,毫无灵气和灵智,确实只是死物。
  自己附身在其上却能够驱使身体的缘由也不清楚,或许和他自己的魂魄有关。
  只是到半夜身体便开始疲乏,身上破裂的地方像是裂隙落在了魂魄上,只觉得魂魄也跟着撕裂般疼痛。
  月光自窗外照射进来,落在床榻上,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莹白的轮廓。
  柳重月辗转反侧,既疲惫又不得入睡,不得已只能撑着身体坐起。
  见辛云在一旁打坐,他艰难下了榻,扶着榻边木桌靠近了地面墙角的辛云。
  柳重月趴在地上,拽了拽辛云的衣袖:“你还醒着么?”
  辛云并未睁眼,只淡淡道:“何事?”
  “我有些疼,”柳重月嗓音轻轻,状似撒娇一般,“不清楚究竟是何处疼,或许是魂魄有损。”
  辛云便睁了眼,月色落在他的眸底,带着冰冷的探究,却又矛盾地有着一点点常人会有的关切,只是很难被探究到。
  柳重月觉得辛云这人很是矛盾,这几日相处下来,辛云总是冷冷淡淡又话很少,像是对旁人都没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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