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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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做过这些了。
  裴宣忽而感到一阵悲凉:“你觉得你看不起裴东珠?为什么?因为她是个女人还是因为她有个土匪头子哥哥?你自己不行要依靠裙带关系所以以己度人觉得旁人也是?”
  裴宣嘲讽:“你这么想怪不得我娘不喜欢你呢。”
  “你怎么会知道.......”刘远珍瞳孔像是震了震,他的面色惨白了起来,他肺腑兴许是坏了,突然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咳出了血沫子。
  咳嗽出血的那一刻他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无声闭了闭眼:“夕夕,不管你信不信,我、我是想急流勇退的,让远嫣改回本家姓,把裴家还给你,把你调去、去外地,都是为你之好......”
  “哦?怎么个为我之好法?”裴宣略掀了掀眼皮,笑着反问。
  刘远珍深深的看着她,似乎想努力的伸出手去抓住面前的女儿,他的手只差分毫就能握住了,但裴宣不肯近前一步。
  “夕夕,没有人想帮你、他们、他们所有人都只是想利用你、想害你,没有人例外,你信爹......”
  “那些人包括谁?你吗?舅舅还是子书珏或者郑牡丹?或者说贺元成?”裴宣一只手撑着下巴,把记得住的人名挨个报一遍。
  恰在此刻不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踢踏声,大地都在微微颤动起伏,马蹄沉重的敲击地面,御林军和校骑营的人不等天亮竟然提前赶至。
  裴宣回头打算看看来的是何方人物,回头的那一刻身后的刘远珍忽然弓起腰刺向了她的背心。
  电光火石间裴宣像后面有眼睛一样用左手反手一抓,正正好截断他的手腕。
  他的手里是一根镶嵌着东珠的银簪,那簪寒光凛凛,哪怕岁月消逝也无法使其黯然失色,它被打磨的精细而美丽,簪子上的一大颗东珠更是贵不可言。
  刘远珍没想到她背后宛如长了眼睛一般,惊骇的往后倒下,张大嘴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旷。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要动手?”裴宣脸上依然挂着笑,手上却施加力道一寸寸把那只手拧成一个扭曲的角度,书呆子裴岁夕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好在刘远珍的骨头已经被折断过一回,倒是不难。
  她甚至有点惋惜的叹了口气:“你的演技实在太差了。”
  你根本不知道那些在我面前痛哭流涕难以自抑的姑姑姨姨叔叔伯伯们演的有多真情实感,她们甚至还能说出我三岁抓泥巴的趣事呢,而不是像你连装慈父都说不出来一件完整的事。
  这么差的心理素质怪不得开国还在工部当小喽啰,等前面那群勋贵死光了才爬上位。
  刘远珍被她戏谑的表情惊住了,他突然感到一阵脊背发寒:“你、你不是岁夕......”
  十六七的小姑娘不可能有这么冷静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是谁的呢?是谁的呢?
  他几乎快要哆嗦了,先帝——
  先帝才有这么一双眼睛!
  “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刺破风声的利箭。
  远处一马当先的女子手持长弓,眉眼冷肃,长风吹起她素净的衣裙,让她在月色下有种罗刹的殊色。
  那一箭精妙绝伦,从裴宣身边险险错开,一箭射进刘远珍心窍。
  刘远珍瞳孔猛地放大,在最后一刻里他看见了来人,于是忍耐着满口喷涌的鲜血,费力的看向裴宣,露出一个几近诡谲的微笑。
  “包、包括太后——”
  第86章 太祖皇后之所以发动宫变是因为,她觉得所有人都变了。
  骏马在长夜发出一声长鸣,刘远珍嘴角喷出最后一口鲜血,生机点点消逝,最终仍不甘的望着天空,只剩下点点鲜血溅落在裴宣手背。
  温热的、黏腻的,让人感到不适的。
  她指尖隐约颤动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将那支簪子收进袖子里。
  身后骏马扬蹄落下惊起大片尘泥,子书谨矫健的跃下马来,沉声道。
  “宣宣——”
  裴宣转过身来,皎皎月色下子书谨高冠束发,衣领紧紧贴在纤长的脖颈,长而淡的眉头紧蹙着,太后的华服将她衬的高贵又威仪,凝重的眉眼间不知是怒火还是忧惧。
  裴宣很少看见她情绪如此外露的一瞬间,下一刻就被骤然按进了怀里。
  子书谨一只手按在她的腰上,收的很紧,像攀岩而上的青藤,让她呼吸都有一瞬间的不畅。
  “太后......”她小心翼翼的回抱回去,一副无知少女被吓坏了样子。
  子书谨身上白梅的气息里掺杂着淡淡的血腥气,裴宣眼睫扑闪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慢慢回抱回去。
  她将下巴放在子书谨肩膀,慢慢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就看见策马而来的郑牡丹发出‘吁——’的一声,郑牡丹冷冷的盯着她们,眼里几乎迸发出火星子了,忍无可忍的喝道:“太后——”
  如果眼神能杀人,郑牡丹的眼神就能把她们俩全削成肉片。
  裴宣战战兢兢的去推子书谨,自己媳妇儿为什么搞的真像偷人啊。
  大批人马即将赶到,子书谨亦知道不是时机,但裴宣竟然敢推她还是让她心中一阵恼火,她手臂骤然收力勒紧了一下才松开,只是依然抓牢她的手。
  裴宣像只受惊的鸟默默躲在太后身后,脸上犹然带着血渍,配合着年纪当真看不出任何破绽。
  郑牡丹牵着缰绳,冷而艳的一张脸上结满冰霜。
  “太后年少寡居,在宫里养一两个女宠聊以慰藉本王只当看不见,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揽抱面首,置先帝的颜面于何处?置陛下的颜面于何处?!”
  子书谨并不理会她,强硬的牵着裴宣的手到坐骑前翻身上马,她再也不肯避嫌,朝下遥遥伸出一只手,不容拒绝:“上来!”
  裴宣背后顶着郑牡丹能戳死人的眼刀,怯生生的把手伸出去。
  子书谨已不耐烦用力一拽整个将她拽上马去揽在怀中,手臂从她腰间穿过握紧缰绳。
  郑牡丹双手攥紧:“若是先帝在天有灵......”
  子书谨冷嗤一声,调转马头冷冷瞥向郑牡丹:“她要是有灵就爬起来亲自告诉哀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既不能亲口,把担子留给哀家,一切便由哀家定夺!”
  没有灵性的先帝:“......”
  说罢再不管郑牡丹策马直向山下而去,骏马飞驰把一切都留在了身后,杀戮,死亡和阴谋都被身侧疾驰而过的风吹散。
  子书谨一路飞驰很快就抵达山下凤泉行宫,路途中无数御林军和校骑营官兵都注视着太后揽着一个陌生少女从山顶策马而下。
  裴宣很想默默把脸藏起来但很遗憾,她是以圈在前方这个姿势坐在马上,除了丢脸的把脸贴在马背上就没有其他可以遮脸的姿势。
  至于贴在马背上,太丢脸了,还不如让人看见正脸了。
  再说怎么解释需不需要解释都是子书谨太后的事,关她一个小面首什么事,丢脸就丢脸了。
  靠双脚爬上山花了一个多时辰,下去骑马当然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凤泉行宫至半山腰上搭了一堆营帐,乃是每年围猎所用,今日为了抓捕钦犯也已经重新启用。
  下山要层层移开封锁路障,子书谨干脆将马停在此处。
  她先干脆利落的跳了下来,丝毫不为繁琐的裙装所累:“下来!”
  裴宣自己也会,但这个时候不得不佯装不知所措的把手伸给太后,借力踉跄着下来。
  最中间明黄的营帐属于裴灵祈,子书谨是一旁与之不相上下的一顶黑色营帐,裴宣一路被牵进营帐很听话的坐在榻上,垂着眼睫看着自己的手。
  一副乖巧听话被吓住了模样。
  直到子书谨剥开她的衣袖露出苍白修长的手腕,温热的巾帕擦上她手背上的点点血迹,裴宣才堪堪回神,嗫嚅了一声:“太后。”
  她以为子书谨会暴怒的,但其实没有,子书谨握着她的手嘴角紧绷,问她:“吓到了?”
  额,其实没有,死人多常见一件事,她都麻木了,但这个时候她确实感到子书紧需要她害怕,于是她乖乖点头,杏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子书谨,看着可怜极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太后了。”
  撒娇可耻,奈何子书谨真的很受用。
  她完全的依赖自己,因为她弱小无助这这个世上能依靠的人所剩无几,子书谨的眼神开始温柔。
  子书谨微微抚摸过她青筋隐约的手,这副年轻的身体显得羸弱而纤细,让她想起十四岁的裴宣,她忽然道:“先帝失去母亲时比你还要小一些。”
  裴宣不想听了,但她没办法,就跟子书谨说的一样,只有先帝才能管得住太后,她现在只是一个面首,她凭什么管太后?找死么?
  “先帝十四岁时太祖皇后白针发动宫变,时值九月天气霜冷,宫变的血洗刷了宫中每一寸台阶,哀家到现在都还记得先帝当时的脸色,她的脸那么苍白,好像生命中的所有力气都跟随那场宫变流逝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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