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147节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嗓子被急气倒淹引起呛咳,没来得及拒绝,就见‘祁聿’剥了自己腰带散了衣袍。
  蹲身连忙伸手准备制止‘祁聿’动作。
  他不要‘祁聿’这样,她这种先见之明后的认命妥协让陆斜犹如雷劈。
  刘栩那个畜牲将人教坏了!
  他不是那种人。
  他边咳边用手摸黑下去,陆斜尚未碰到人,‘祁聿’主动握住他的手。
  温软变得灼烫刺手,这下陆斜呛得更厉害,双目瞪直,恨不得眼睛能说话叫‘祁聿’快快放手。
  正要甩手,‘祁聿’声音终于起伏一丝,浸着冰凉。
  “当年为送你出去,我与刘栩做了个交易......”
  ‘祁聿’声音轻巧断在不可说中,陆斜脑中突如其来冒出了个念头,怔愣间掌心轻轻落下条若有若无之物。
  是那条他曾发现却几次不敢细察的银链。
  陆斜:......
  他是没想到这等羞辱有朝一日‘祁聿’会亲手放入他掌心。
  “若没刘栩,四年前我秉笔之位给你换良籍简单,可我这十年受制于他,在他手下总是有些难......”
  毕竟刘栩恨不得抓着她事事逼她弯腰。
  拿其它的话凑还是不得不说,她嗓子一涌再涌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指腹间银链缠着她心,叫人恍惚。
  陆斜脏腑疼得肝胆俱裂,可若此时张嘴叫她不往下,不就是明言自己知道此物。
  ‘祁聿’该如何自处,如何想他们往前的那些时日,他又是个什么人......
  陆斜眼眶酸涩难忍,喉咙也跟着颤个没完。
  无数话在唇齿间都不知该如何不伤她颜面下出口。
  祁聿心里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果,以为死后有人收尸才会被人瞧见发现,是没想到这等浊物会以此形式见光。
  可想着自己性命、想着祁聿。
  她穿戴都穿戴了四年,张口究竟有什么难的。
  她要活,还要陆斜心甘情愿守口如瓶,也要陆斜忍不下心以她身世胁她,更要......
  她必须用此物钉杀陆斜心神,反叫陆斜予她生出亏欠不忍,将昨日她的所作所为一笔划过。
  再一阵寂然无语,她缓好神。
  “你知道优童馆里的小宦被人长期重金包下,可长时不在怕被旁人碰脏,这些老板或大人会在他们身下上锁吗。”
  “就是这种。”
  陆斜一阵晕眩,耳道杂音四起,气息已然绝在体内。
  他此刻脏腑俱裂神魂皆散,还要忍着诸般翻涌心绪绞杀,生死不能大抵是这种吧。
  ‘祁聿’牵动陆斜的手,叫他实实在在握紧此物。
  “我待你与旁人不同,老祖宗怕我心思不定......为了给你良籍,我被刘栩用此物锁了四年。我这样受辱,够换你饶我一日性命吗。”
  ‘祁聿’声音轻得落不到地,全悬在他耳畔。
  她多年向死而生,怕是在当初踏出更鼓房直房门前就想清,自己一朝被发现不得好死这个下场。
  她不畏惧此种下场,甚至安之若素、虚心平意,比常日情绪更淡漠。
  陆斜强摁紊乱心绪:“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让你死。”
  “我活着你能安心吗,我这种人为了保命不择手段,且我最不缺手段。”
  陆斜根本来不及说他安心,只听‘祁聿’续道:“现下你什么都知晓,你活着我不安心,你要去死吗。”
  “你还是不信我。”
  他不小心握紧拳手,恰好将‘祁聿’递他之物扯紧。
  ‘祁聿’衣袍虽遮着此物,可他清晰看见‘祁聿’腰身因此战栗。
  陆斜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握住的不止是‘祁聿’性命,还有‘祁聿’未来一言一行,是她日日时时的桎梏。
  即便他什么也未做,也成了刘栩那种时刻叫她受制之人。
  他不向人举刀提刃,‘祁聿’颈侧也被他架好了柄能一剑封喉的利器。
  人性贪恶,能从叫她屈尊倒杯茶开始,慢慢至旁的言行,再到不可收拾......这个过程循序渐进没有尽头。
  陆斜若站她的此地,也会害怕这种无尽。
  她不是宁可死,是不敢受胁。
  ‘祁聿’灼目盯着陆斜,他面上的情伤是真,可不够,不够陆斜往下为她所用。
  刘栩还活着,且刘栩此刻还背着陆斜性命跪在御前,陆斜要如何‘活’过来,刘栩、内廷、朝廷又如何接受陆斜活过来。
  她若受制于陆斜,刘栩发现端倪,刘栩烦她与陆斜走近的话,早晚要将陆府之事合盘托出。
  背负陆詹事阖府性命与他的残身,陆斜今日饶她性命,来日指不定恨她死的不够可恨。
  她轻轻启唇主动为陆斜排忧解难。
  “你不必担心十二个时辰后我伺机苟活再杀你,我说话算话,能立即做给你看。”
  ‘祁聿’是要立即‘死’给他看么。
  陆斜心下惊跳,“怎么,你要服毒?”
  ‘祁聿’摇头:“这里是文书房,有一物能要我性命——司礼监掌管的御批纸跟玺印。”
  这纸张上所书犹如御口御笔御驾,权柄过甚,司礼监行用必报要到陛下跟前。
  之前她烧宫私自用了张,是刘栩为她偷藏了去未禀,但今日再用,刘栩也藏不住这么多。
  她要用御批纸的空签写状子,去刑部状告刘栩多年来累累罪行,刑部看这纸张只能受理此案,且一定会闹成三司会审,甚至能到御前陛下亲鞫。
  “此物胆敢私用,无论圣裁断得如何,我都逃不过一死,还不脏你手。”
  “我这种死法你安心吗。”
  陆斜忿红了眼,他不安心!他怎么安心。
  说了这么多......她再度软声求问。
  “能给我一日性命吗陆斜,让我为祁聿再搏一次,我哥真死的屈辱无辜。”
  “求你了。”
  陆斜来意并不是取人性命,他只是想知道‘祁聿’如何掩着女子身份做了阉人进的司礼监,清楚后才能知道以后她的性命自己该如何护下。
  怎么就成了饶她一日性命。
  ‘祁聿’不信他不言此秘辛、也不信他不以此胁她。
  陆斜也不敢信她不再下杀手,因为她惯来的为人是不立险境。
  他们二人究竟从何时拐到这条不归路上的,怎么就要必死其一?
  第113章 落笔那祁督主不幸,你情深不寿,一日……
  陆斜眼中团团乌黑,他想与‘祁聿’同之前那般没有隔阂的相处,但眼下已然不可能。
  ‘祁聿’信任是秤上铜环权,只有她愿意,他们才能有平衡。
  可‘祁聿’究竟怎样才能信他、还不下手杀他。
  陆斜喉咙破息,神魂在体内颠簸不稳,他一时不知现在该如何破局。
  视线缓缓聚到室内燃灯之处,一捧温煦涂抹‘祁聿’半身。
  如此颜色人该瞧着暖才是,可她一身孑然清寡、霜寒沁染,彻彻底底融在背后瞧不清的浓色里。
  陆斜眼睁睁看着‘祁聿’从柜中抱出剔红纽绳络山水木箱,纤长指尖捏把錾刻流云纹的铜质钥匙。
  陆斜深知她取出里头御批空
  签,提笔落了私情,可真就要御前吃刑罪。
  私用空白御签重罪,东厂提督名头必然当场剥去,无论如何承情诉冤皆是囚狱,最终下场不死也要残。
  她十数年艰辛隐忍付之一炬,所有权柄烟消云散还要落个不得好死。
  一位司礼监秉笔下狱,还将内廷掌印拖下去,前头朝臣恨不得开宴举杯共庆,再狠狠朝二人身上砸石。
  她为司礼监作势多年,名声早就烂透了。下了狱,诸般欺压凌辱接踵而至,直至她断气才得片刻方休。
  刘栩若苟活此劫出言保她,这种残命‘祁聿’不稀罕也不敢要,所以她落笔一定会是刘栩累累罪行。
  她当真是要用最后性命与刘栩搏一把生死。
  她对自己性命也好生决绝。
  室内响起锁扣清脆,她宽衣散袍一身舒隽从容,‘祁聿’开匣动作自然流畅。
  陆斜眯眼,她究竟为什么走向绝境死地也能如此利落轻盈,一丝悲痛不甘也没有。
  这不像她口中‘不死无大事’,反像连同生死皆不当事。
  当‘祁聿’提笔。
  陆斜心蹿起塞住嗓子,他一步从黑暗中阔出去,手中绣春刀急急慌慌架住她腕子不叫她落笔。
  她垂眸看着漆黑錾金如意纹的刀鞘,腕子被冰凉刺得抖颤下。
  缓缓抬头,陆斜身上落一身浓色,人嵌在黑暗中,她臂旁的小灯正巧照不见人面。
  “你要饶我?”
  这个动作趋势很好,但太早了。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