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1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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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聿坐床上指着桌上陆斜饮过的半盏:“喝了。”
  这人双膝一并便跪地上,伏着朝她趴两步:“秉笔饶命。”
  室内哭腔叫人头疼,她现下衣裳没穿好不好走出去,陆斜是蠢的不代表每个人都是。
  “本督要真想你死你求也躲不过去,这就是普通迷药,我想借你看看药效,明日你会醒。”
  她不容置喙再度沉声吩咐:“喝了。”
  祁聿意思明了,他不喝必然得罪,看祁秉笔这语气、起的性子定是死路一条。但听吩咐,秉笔说是迷药,尚有一命可活。
  外头严寒不比此间室内暖和,可手触到桌上的盏,他浑身如堕冰窖,某种冰寒犹如寒刃刮骨叫人好生难受。
  这人一思再思,战战兢兢起身握紧半盏茶。
  “饮了去找老祖宗,叫他借我三五坛好酒,老祖宗问话就说一会儿我亲自去回。”
  “是。”
  待人饮了茶出门,她将床上挑断的绷带丢进火盆,重新找了医箱,最下层全是绷带,都是她没回有伤光明正大攒下的。
  今晚先应付用了。
  衣裳穿好,刘栩叫人搬的几坛好酒也到了门前。
  她才推开门,方才饮了茶的人倏然倒地不醒,门前随侍的人吓得不轻。
  祁聿冷嗤声叫人噤默:“没规矩,别搅扰旁人休息。”
  “将我屋内火笼子抬一个到对面陆督主房中,如此寒冷的天怎叫人冻着。”
  屋内可是老祖宗特意烧好送来的御赐之物,怎好转送他人......
  几人面面相觑后抬眸看眼那边廊下,再见眼前祁聿清冷凌厉神色,只好听吩咐硬着头皮进门抬。
  祁聿瞧见刘栩披着衣裳出门,站在廊下正看她。
  她轻扫眼人,径直走到对面敲响陆斜房门,里面无声,她勾唇似笑非笑。
  两旁在门前守夜的人互看眼。
  “咱们秉笔早睡下了,不然祁秉笔明日再来?陆秉笔说他进屋后不叫任何人搅扰,不然要打杀奴婢们,还请......”
  祁聿朝后轻轻一声:“将人拖下去暂拿了。”
  院中人迟疑半息,便立即将陆斜房门前的人尽数捂嘴扭臂扣了。
  她提腿一脚踹开陆斜房门,天大声响里头还没个动静,里头大概是个什么情景心底了然。
  身后一阵热浪裹来,祁聿余光瞧见遣人送来的火笼子到了,她侧身示意人往里抬。
  刘栩瞧着这幕微微拧眉,这般响闹陆斜怎么一丝动静也没有。
  祁聿又要做什么?
  凛风在廊下吹起祁聿一身赤烈颜色,脊
  梁挺得又正又直,张狂透体浮出,衣裳笼着他一身清素玉质。
  祁聿这模样一看就不是要行好事。
  他遥望着人提眸凝目。
  她进门朝陆斜床畔走去,伸手探了人多会儿鼻息,十分确定陆斜已经裹衣‘睡’去。
  祁聿好心将褥子给人盖好掖好,俯身再看陆斜隽秀温煦的面容。陆家家风独许他的高爽风度浸骨出肤,眼下阖目仿似醉玉,睡得安稳宁静。
  陆斜予她种种浮上,祁聿指腹种种自禁轻轻将人眉心轻轻抚了下。
  低声道:“陆斜,你是个好人。”
  只是——对不住了。
  心思落地,祁聿心口碎疼碎疼的。
  这等感官不知从何来,祁聿却知要往何处去......
  她这等知觉会与陆斜葬在一处,能与他长久长久。
  祁聿转身出门,叫人将自己门前的酒搬来。
  她接过一坛朝陆斜屋内火笼子上砸去,动作干脆决绝。
  火‘嘭’得炸在屋内,赤艳火光猛地蹿进众人视野,各位纷纷因惊吓朝后跌退。
  祁聿下颚示意剩下的酒水都抬来。
  “陆秉笔今夜屋内饮醉,不小心洒了酒引火自焚。”
  “这几坛扔进去送他一程,叫人痛快喝一场。”
  屋子再烧旺些才好。
  院中所有人奴婢一道看向老祖宗......就任由祁聿这样光明正大的在秉笔直房放火,烧杀陛下亲选不久的西厂提督?
  祁聿声响再度亮几分。
  “这是我唯一的儿子,死的如此惨烈我也于心不忍。搬张椅子来,本督亲自送往。”
  “我柜下押了一千两一并拿来,我好折两个元宝祭奠祭奠。”
  她要亲眼看着陆斜死透,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祸患。
  刘栩远远看着火光面前的祁聿,摇头宠溺一笑。
  他才拿陆斜全家死因胁他,祁聿立即解决如此‘祸殃’。之前万般交情此刻尽丧,此人真是绝情到冷血。
  且祁聿放肆,太放肆了。
  陆斜好歹也是满朝上下为自己选的近身嗣君之人。
  明日祁聿该如何向陛下、群臣交代,他们精心择选的西厂提督是如何葬身火海?一句饮酒不小心洒了可没人信。
  刘栩哼着笑意偏头:“去,替本座给陆斜送五百两上路钱。”
  祁聿怎得高兴就怎得来,他能尽兴就好。
  第110章 无事明日叫人收拾,我搬去与翁父同住……
  陆斜屋子尘灰带着火穗飘涌院中,过炽的滚浪像陆斜最后留在人世间的温度。
  除控火的禁卫军拿着溅。筒迎火直上,院中旁人已然热得朝后退散。
  独祁聿四平八稳坐矮圈椅中,嵌倚着身子钉在陆斜门前不远处,一身火赤锦袍似熔在火梢末端的花。
  诡秘又奇艳。
  她抬袖略微挡下眼前扑来的热浪,刺烫穿透衣裳,拂过她心头万般思绪。
  指尖悄然捏紧,银票折的元宝明明算的上柔软,却将指腹扎得有些疼。
  大火前烟灰密,熏得她眼睛犯涩又灼得烫。
  一只搭披袄褂衣袖叠遮在她袖前。
  敦厚声音坠落,“火大,回去,仔细一会儿烫着你。”
  刘栩看眼熯天炽地的火,目光回落到祁聿身上。
  “你出手人必死路一条,这回怎么格外仔细他。”
  他垂眸盯紧火光笼着的玉面,“像有什么把柄被陆斜握住般。”
  这话掐紧祁聿后颈。
  急蹿的气息她悄悄摁下,不能叫精明黠慧的刘栩看出什么。
  祁聿轻笑沉眸,银票叠的元宝在指腹旋个圈。
  松腔:“他与我同一个主子,我怎么也要多送送才好同殿下交代,毕竟我还仰仗殿下杀你。”
  刘栩只皱了皱眉头便舒展成无奈。
  现在承认太子是主子了?之前还嘴硬没有。
  身在御前私谒储君分侍二主真是作死,陛下若知道,当即能将他扔进刑狱叫人不得好死。
  想想那些刑罚若真施到祁聿身上,刘栩浑身冷颤、心头恶寒刺入,一下搅得他惊惧笼身。
  祁聿指腹一弹,元宝飞掉在膝头衣袍上,几个银票元宝堆了个小山摇颤番从膝头滚落到地上。
  她遮挡火浪的手拽住刘栩臂膀。
  “翁父疼我,不如帮我认下这道罪?你自傲改朝新帝也不会杀你,陆斜死你手上也当是无伤大雅。”
  “死我手上,我去殿下、皇爷面前认错岂不受罪,儿子不想挨打。”
  耳畔火中噼啪声太响亮,众人喊着灭火的动静也重,刘栩从诸多繁音里单抠出祁聿嚼软的声腔细听。
  这等绵烂讨求的声儿挠的人心里痒痒。
  何止太子知道会责罚祁聿杀他心腹。
  陛下也会责,毕竟找不到下一个更‘适合’来做西厂主事的人,祁聿此行简直乱局。
  朝臣也会上疏严惩,因为不想让司礼监的人沾手西厂权柄过甚。以陆斜死为借口,借祁聿此罪充大事件能将杀一回司礼监。
  这回若没压好,祁聿性命无碍但要受大苦,这等寒天下狱他身子实在撑不住。
  祁聿敢肇祸就是想清楚前后了。
  刘栩垂看捏着自己衣袖的几节指,透着橘红火光的圆润指腹绞在他袖上。
  他掐紧眸子。
  祁聿每回主动触到人身上必有所求,心思太沉太密一点也不好相与,但他就喜欢祁聿这般周全又狡黠混杀的劲儿。
  刘栩倏然想起祁聿年少时的温隽倔强......心神飘忽,那时的童稚也好......
  眼前闪动的火光触目,“我为你背这个罪,你拿什么换。”
  祁聿散漫抿唇,脑袋轻轻一歪瞥向陆斜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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