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69节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陆斜摁住想骂的话,粗粗哼声。
  ——畜牲。
  庚合沉默半刻,掀开眸看陆斜,他眼神迷离,恐是醉醒未必能记得什么......
  “老祖宗这喜好不可能改掉,恰好李卜山瞧见了十三岁的祁聿。你照着祁聿现在这样貌,多少也能晓得当年他该多嫩多好看。”
  陆斜到这里就隐隐知晓什么,脑子开始不敢听了,身上不由战栗。
  他紧紧握着酒壶,几近崩碎了牙,面上却还要装做醉态。
  庚合平淡的打量着人,缓声道。
  “祁聿就是李卜山送去老祖宗榻上的......自那后老祖宗便从未找过宫婢,开始喜爱男子。十二监由他挑,玩死了都是他手下,随便捏个病、捏个错,死讯便由他几笔覆盖了。”
  “老祖宗起欲是起欲,却从未耽搁朝廷的事、皇爷的事,那些人正当理由死去,谁都无法如何。”
  陆斜脑中促疼,他抬手掐了掐额角。
  李卜山真是该死——
  自己四年前便是个进献的‘贡品’,也不乏有人偷摸摸他几把揩油。
  祁聿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宦阉奴,对着司礼监掌印......这简直塌天。
  他听祁聿的话悄摸打听过老祖宗榻上喜爱什么,知情的老人让他去宫外优童馆里问。
  他去过,床上那一匣一匣的器具五花八门,没一个能让人好死......知道刘栩变态,不知道这样变态。
  陆斜气息实在稳不住,可又无法发作,磨着牙佯醉问。
  “祁聿他,如何活下来的?”
  庚合摇头,这确实到了他认知盲区:“老祖宗榻上之事就不知道了。”
  “九年前,祁聿与老祖宗定了约。老祖宗不插手他生死前提下,宫里任何人能叫他求饶,他就自愿重回老祖宗的榻上,心甘情愿服侍一生,他想老祖宗给他一次选择做人的机会。”
  因为宫里苦难太多,祁聿惨,旁人也惨,他看太多了。
  庚合脑袋抵靠在门框上,不带情绪。
  “老祖宗那一年很看重祁聿的,他太漂亮了。祁聿难得一次不哭自然想哄着,也觉得祁聿十四翻不出风浪,叫他求饶多简单。一应下,老祖宗九年没碰成人。”
  他真是佩服,感慨非常道:“祁聿真的厉害。”
  这种厉害谁稀罕?
  陆斜心开了个创口,又深又大,疼得他呼不出疼。
  不敢在庚合面前显露太多,湿漉漉眼底绞着痛,嗓子颤颤:“祁聿前几日被人胁杀也不求饶,他说他经历过......”
  经历过什么。
  话道半头,他等着庚合替他解惑前因。
  庚合慢慢悠悠说:“那年老祖宗放话,谁能叫祁聿求饶,应一诺,求什么都可。巴着老祖宗的人太多,九年前宫内外都盯着祁聿,想尽一切法子叫他求饶。”
  “祁聿那是货真价实的死都不张口,一回身上被捅了七八刀都不松口。下手的人都怕祁聿死,他死了自己也就完了。”
  “就这么,祁聿从更鼓房一步步走出来越升越高,十六进司礼监,十九作了秉笔。他也算是宫里的传奇人物了。”
  这段内容庚合稍微有些情绪,庚合对祁聿满心满眼佩服。
  陆斜却听得头脑发昏,一把刀搅他脑子样痛不欲生。
  十三被看中,十四做的约,那一年祁聿在老祖宗榻上如何撑下来的?十四之后又是如何活在阖宫算计折腾中?
  难怪祁聿说话总是清冷没个活人气、懒懒散散都无所谓的样子,这要是给他,陆斜觉得自己早死了。
  他一口将酒壶里的酒仰尽,一滴不剩。
  “李卜山真该死啊。”
  刘栩也该死。
  庚合听陆斜这句感慨是咬牙切齿,神色混了混。
  李卜山该死这件事又不是只在祁聿眼底心中,很多人都想他死。
  陆斜软在墙上,祁聿好好的人,作什么活得这般苦楚。
  难怪大多数人不敢惹祁聿,惹不起啊,祁聿两条命,却次次不留活路的与人赌命。因为别人不死,便是自己死。
  这回再想祁聿嘴里那句‘不死无大事’......陆斜抬手摁住心口,不开心也是大事啊,有没有教祁聿这句话。
  十四岁那么小便在宫里一人活到现在,他想象不出祁聿怎么活的。
  此刻总算知道他回来为什么都说他悖逆了祁聿,因为祁聿想出出不去。
  原来祁聿当年送他出去,他也带走了半个祁聿。
  陆斜第一次后悔回宫,第一次知道祁聿给他的那句‘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有一半是祁聿给自己的。
  他是也想岁岁逢春么。
  自己可真该死。
  陆斜塌了肩,一滩烂泥样靠门板上。
  笑笑,又笑笑。
  心疼的就剩哭了才能化开些情绪,他又不能在庚合面前这样难过。
  祁聿嘴里总抱着死,因由竟然在这儿。
  活成这副样子,祁聿的未来真是一眼瞧得到底,只能被这座皇城耗死。
  难怪要把自己尸骨带出去,不用祭拜不用立碑,只求向阳......
  陆斜无言以述此番心间痛楚。
  祁聿这样好的人,这座皇宫在对他做什么?
  “祁聿就这些了。你该回去睡了,我明日还要去刑部坐记,与你不一样。”
  庚合抖把肩上衣裳。
  陆斜回神,酒壶挥挥,“打扰打扰,我回去了。”
  脚下颠三倒四地朝自己晃,进门前抬手砸了酒壶,门‘嘭’的一声阖上。
  庚合看着陆斜背影,迟迟凝目。
  陆斜对祁聿好似生了与他们不一样的心思......但他也不敢下定言,看着对面屋子烛火一灭,他才缓缓转身进去。
  听到对面关门,陆斜捂在被子里犯怔。
  手下死死抓紧褥子,眼底一片血色。
  他要李卜山不得好死,这次没杀死,下次再来,他不配活在祁聿眼前。
  想到祁聿,陆斜躬身塌进褥子里,胸腔狠狠震个没完,他觉得心里有幢富丽堂皇的房子塌了......废墟里他想拣起点东西,譬如祁聿?
  撒手往被子里一滚,咬牙,狗日的苍天。
  祁聿行完差下休,在一处湖边假山石旁,懒散地坐地上架个小火堆煮着竹茹水。
  时不时用手上小棍挑着火,斜倚着山石赏景,眼中却茫白什么也装不进去。
  一道带着竹帘的船驶进眼底,她浅浅掀眼,小棍在指间旋了个圈。
  船停她眼前不远,竹帘里月白身影绰约,朦胧感给人几分危机感。
  两厢静语,祁聿提着衣摆朝前跪正:“殿下是在等臣行礼?喏,我跪了。”
  竹帘缓缓被拨到腰间便停挂好,一袭月白挂着玉带的身姿显现。
  这等敷衍跪姿,一腔懒散。
  船内掷声:“你乖张。”
  祁聿索性纵着他的话行了判词,身子一歪,撑着石坐回原样,手上木棍挑弄火苗。
  “殿下的人好生没用,连个李卜山都杀不死。”
  这句话刺的人一把掀开竹帘,一张温润儒雅面容端是英姿。
  他拧眉沉声:“陆斜突然求来,本宫自当行的匆忙。这是哪里,怎好动手。”
  眉心掐紧,看着祁聿一副吊儿郎当没仪态的怠惰样。
  声音沉紧:“本宫好奇,你与陆斜说了什么,他长这么大头次求着让本宫杀人。你的仇怨,教唆他做什么。”
  祁聿眼底深晦,牵唇似笑非笑,斜斜睨神。
  朗脆道:“没有哦,我可一字一句都未说过此等内容。老祖宗耳朵在宫里,我若下了令,老祖宗这次可不会在皇爷面前替我心疼求情,定是要叫我长长记性。”
  李卜山救过他命,还帮他这么些年搜罗小宦供他取乐,刘栩轻易不会让李卜山出事。
  鬼话!
  他看祁聿一副不老实的样子,拧起责怪。
  “祁聿,你谋心是把好手。这等命令需要你张口说?你只要挑起微末心思,玩弄陆斜是什么难?”
  “你既知道他是本宫的人,好好辅佐便是,做什么以他为刀替你行私怨。祁聿,你做的不该。”
  这话祁聿笑笑,面上不显其它意思。
  唇齿尖锐出声:“啊,那奴婢对不住您心腹了,您要罚我么?”
  这说得什么话,祁聿是司礼监秉笔,他乃东宫主子,有什么由头动人司礼监的人。
  祁聿混账!
  祁聿歪过脖子,下颚垫自己肩上,眼底迷着色看他。
  “殿下是想让陆斜日后接管整个司礼监?”
  船里人不言不语,唇角紧抿,这个问题他不想答,也不打算答。
  祁聿心下晕了种奇异,其实陆斜日后去处她根本不关心,她只要刘栩跟李卜山偿命就好。
  可嘴上又悖逆心意,启唇问:“殿下当年是真不知陆斜被掳走。还是因为陆詹事全家忠心于您,您便在陆斜被掳走时盘算好让他接管您的司礼监?”
  能力强不如忠心,且陆斜家教正派,他不会阉人那套阴鸷手段。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