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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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是从香港来定居苏城的富商,产业盘根错节,低调鲜少露面,爷爷是扎根苏城的地产商,前几年的苏城首富。
  查他这样的人,轻而易举。
  何惜文的条件还没有出完,又说:“你在医院是吗,手术费够吗?”
  “我可以给你出全部的手术费,包括你现在手术的用血,可以保你平安无事,另外你将来上大学的费用全由我出,”顿了一秒,又说:“等你毕业,我会一次性给你二十万,作为创业经费。”
  钟在笑了一声,直白地问:“你想要我和她分手?”
  “当然,”何惜文既是陈述事实,也是威胁:“医院来电话说你伤的很重,手术后一时半会清醒不了,而且有感染梅毒hiv的风险。陈雾圆要去国外接手贸易港股份,等不了你这么久。”
  “尽快打电话把事情说清楚,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何惜文说:“别平添麻烦,即使你不打这个电话,她也非走不可,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谈场恋爱你得到了这么多东西,该知足了。”
  是该知足了,陈雾圆不光爱他,处处都为他考虑,比起他的爱,陈雾圆的偏爱显然更加珍贵。
  她是大小姐,如果她当时不是为了赌气来市一中上学,钟在永远,直到死,也不可能会和她有任何交际。
  她应该自由,应该永远过最好的生活。
  假如何惜文这通电话是今天之前打的,钟在说什么也不会松口。
  他既然答应了陈雾圆要陪着她,要爱她就绝不会先放手。
  但目前的情况是,自己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前路未卜,他不能把陈雾圆拉下水。
  钟在脑海里很乱,他在出血,却没有感觉到疼,思维不停地转,却理不出任何头绪。
  等了一会,那边没说话,何惜文谨慎地看了眼自己父亲,不想把这事办差,一个孩子,得到这么多还不满足,到底还要多少?!她正要再开口,那边出声了。
  声音很磁,低沉中还有些稚嫩,没有关心自己,只问:“你们给她什么?”
  何惜文怔愣,下意识地说:“你不需要管这些……”
  “阿文,”何老爷子打断她,伸手:“我来说。”
  何惜文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又收住,把手机递给他。
  换成一个苍老的声音,和蔼但透着不可抗拒的压迫:“家里会让她上最好的商科学校,给她三个国际贸易港的管理股份,公司的股份也有她一份,将来她会过得很好,你尽可放心。”
  隐约可以听见音筒里器械运转时的声音,但自始至终,他没提自己。
  声音年轻,病弱,却充满韧劲,像寒冬里蛰伏的树。只说,“行,谢谢。”
  然后电话挂断。
  *
  晚上十点,陈雾圆的手机响了,是钟在的号码,她还在宴会上,但立马起身,还没走到僻静处就接起电话。
  “钟在?”
  通话那头沉默少许,钟在叫她的名字:“
  陈雾圆。”
  “嗯,”陈雾圆听到他的声音稍微安心,问:“怎么了?”
  钟在也不说话,一直叫她的名字,声音时轻时重。
  “陈雾圆。”
  “嗯,我不是在吗,刚才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你没事吧?”
  “陈雾圆。”
  “……”
  “陈雾圆。”
  “……”
  他叫了好几声,仿佛在把自己的名字当成什么令人安心的符咒一样,只要说出来就会获得精神慰藉。
  钟在叫“陈雾圆”这三个字的时候总是说的字正腔圆,像一滴水从荷叶的边缘滚落到池塘里,润物无声,格外好听。
  他这么反常陈雾圆难免有些担心,强压着不安温声问道:“嗯,我在,出什么事了?”
  那边又静了几秒,钟在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今天晚上的飞机,大概明天早上八点到阳县。”
  “嗯,”钟在说:“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别生气也别担心。”
  鲜少如此认真的语气,陈雾圆一颗心猛得下坠,握紧手机问:“你要说什么?”
  钟在喉咙里呛了口血,又控制着咽下去,旁边的监测仪发出滴鸣的警告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钟在说:“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不知道伤到哪了,似乎是心肺,颈部也在出血,他有些呼吸不过来,浑身上下都疼。
  他听到陈雾圆在质问他,语气微颤,似是茫然:“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好要陪着我吗?”
  周围的滴鸣声在持续,钟在耳朵里嗡嗡作响,医生冲进来,递给他手术同意书,“来不及了,没血也要手术了,再拖就要没命了!”
  有人要拿走钟在手里的手机,他侧了下身躲开,签手术同意书,鲜血和话一起争先恐后从喉咙里涌上来,但钟在语气却还冷静,把血压下去,把话说出来,
  “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出国也好,在国内读书也好,陈雾圆,没我你也要幸福,如果可能,你相信我……”
  话就到这里,世界断了几秒,陈雾圆茫然地听到话筒里传来空白音。
  *
  床推到手术室,麻醉呛入口鼻,手术室顶上的灯光明亮。
  钟在眨了下眼,生死的瞬间,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小时候经常没饭吃,也没人管他,王绣离开后的那段时间对钟在来说更像是噩梦。
  当时他不敢回家,也找不到地方吃饭,放假学校也不开门,就晚上睡桥洞,白天到处乱晃,想着什么时候饿死就饿死。
  结果他妈的,他生命力太旺盛了,每天乱七八糟地吃点东西,饿得要死但就是死不了。
  王绣走后的第四天还是第五天,钟在就打算给自己一个结束。
  他随便乱逛,打算找根绳子死了算了,逛到一家西点店,钟在也不是饿了,当然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也太累了,就在旁边站一会。
  西点店里,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她推门出来,衣服整洁,乖巧的蕾丝公主裙,身边陪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
  这个小女孩钟在看见过她好多次,都在西点店里,穿的很漂亮,不怎么笑,家里很有钱的样子。
  钟在一开始以为自己挡住她的路了,就往旁边躲,但对方却叫住他:“你好,你饿了吗?”
  非常客气的声音,很软。
  钟在抬头,说实话他被误会也是应该的,钟在一连在外面晃了好几天,身上都是脏兮兮的,因为目前正在想死中,所以连眼神也带着股沉沉的死气,看起来就跟饿了百儿八十年一样。
  面前的女孩打扮精致,钟在别回头说:“不饿。”
  但对方还是递过来一盒饼干,说道:“给你的,你家住在这里吗?”
  钟在小时候就非常犟了,他说不接就真不接,但对方似乎也没有生气,仍旧举着饼干。
  西点店外阳光晃动,钟在被她的头发上的光刺了下眼睛,又非常自来熟地问:“你头发怎么是这个颜色?”
  她那时候头发的颜色比现在还要淡,是偏金色,答得很不正经:“因为营养不良。”
  背后的中年男人提醒她:“小姐,我们该走了。”
  她把饼干塞进钟在的手里,微微笑:“所以要多吃饭,给你。”
  她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偏甜,上次问陈雾圆,陈雾圆说是沐浴露的味道。
  翻过饼干盒子,钟在看到背部标签上写着的标语,“奶油曲奇,一生好运。”
  他最想死的那一天没死,却找到了他一生的幸运。
  钟在囫囵吞枣地活了下来,几天之后他再去西点店,没有遇到那个栗色头发的小女孩,但店里的老板却叫住他,
  “哎,等一等。”
  钟在站定,老板递给他一张卡:“有人帮你在店里办了一张卡,你饿了可以来店里拿东西吃,刷卡付钱,里面有两千块。”
  钟在微愣,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突兀地问:“她不来了吗?”
  老板被问的愣神说:“不知道来不来,她家里好像不住这,你把卡拿着吧,说不定她还会回来。”
  钟在接了卡,黄色的会员卡色调十分温馨,卡上浮刻着店名,持卡人签名那一栏却是一只小狗涂鸦。
  画的时候应该很匆忙,寥寥几笔勾勒出小狗的线条,略显潦草。
  钟在匆匆说了句:“谢谢。”
  那是九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
  陈雾圆第一次救他一命。
  人和人之间拥有一个瞬间就已经很难了,他却能兜兜转转跟陈雾圆有那么多交际。
  那是他之前从没想到会拥有的,自己这一辈子也值了。
  只是,好像——又要让她伤心了。
  陈雾圆,就像第一面那样,你只当是施舍过我,然后毫无负担的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会向过去所有的从前那样,接着注视你。
  荒凉、破败,只有街道和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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