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春天 第1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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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嘴角挂了笑,淡淡看过她一眼:“明天陪我去剪个头发。”
  她眨眨眼,“嗯?”
  “哦,”他解释道,“我要去做轮滑陪练来着,周一入职,招聘的人让我剪掉。”
  “轮滑陪练?”
  “是啊,陪小孩儿的,”他微微耸了耸肩膀,黑色工字背心将他高挺的轮廓衬托出来,更显得他气质拔群,外姿不俗,“想想就有点烦。”
  她还在思考,他已经盛好了香喷喷的饭在碗中,指节敲了敲她额头,提醒她回神:“不过,我得赚点钱了,那小孩儿今天跟着我嚷了半路——说什么不能让女人养。”
  “他真这么说?”她忍俊不禁。
  他又看着她,眼眸含笑:“你最近要上班,肯定每天很多工作要用手机处理,你先拿我的去用就行了。”
  黎雾:“……啊?那你怎么办?”
  “我自己想办法,”薄屿侧眸对她笑,“正好,没手机了,我就不用接那些烦人的电话了。”
  “吃饭吃饭啦!!”阿义有眼色的很,进来端碗、端饭放到餐桌上去,还很殷切地给黎雾和薄屿拉开了凳子,请他们入座。
  薄屿夸了他一句:“今天表现不错,允许你留下吃饭。”小孩儿乐的屁颠屁颠。
  第一个肥硕的螃蟹先给黎雾。
  “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薄屿抬眸淡淡看她,抬了抬下巴,“千万别怕我笑话你。”
  黎雾知道他这话报复的意味不浅,还是抿唇笑了。
  她也很不客气,回敬他一只再也无法耀武扬威的螃蟹钳子:“嗯嗯,它替我答应你了。”
  薄屿眉头微皱,“我就没看出来这玩意儿哪里答应了?”
  “你没看它比了个‘ok’?”
  “……”
  -
  快晚上十点,晚饭结束了。
  阿义本来都被薄屿赶下楼了,没一会儿又“噔噔噔”跑上来敲门:“——放、放烟花吗!”
  深城人没什么夜生活。
  明天是七夕,租的这房子坐落于新旧两边城区的交界,一侧是高楼绵延的“大厂”云集地,脚下又是热火腾腾的老式居民区。
  再向远处眺望,高架盘桓,灯火璀璨,商圈云集。
  今夜好像都无眠似的。
  房东没说过还能上天台。
  阿义带着黎雾推开了道生锈的铁门,吱呀呀的响,轻车熟路。
  楼顶晾着没收回去的衣服,洗衣粉的味道,混着白日雨后清爽的植物气息,床单翻飞。
  楼梯下方,薄屿正和人通着电话,也往这边上来了,嗓音徐徐。听起来还真是轮滑班那边的人在和他沟通。
  入夜,倍感清凉,黎雾穿了条吊带裙,没想到天台风这么大,她瑟缩肩膀,小声问阿义:“你怎么说服他去做轮滑陪练的?”
  “这个啊,”阿义也嘘声嘘气,“其实他下午根本没答应,我带他去溜达了一圈,他挑剔的很,这个不愿意干,那个没兴趣,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感觉怎么养尊处优的。”
  黎雾顿了顿,“那怎么突然答应了?”
  “——还不是你哭着说,你把手机丢了,”阿义气呼呼的,“本来我还打算再说服说服他,让他当射击教练的,这样就能做我师傅顺便教教我了!”
  “……”
  “主要是,轮滑陪练那个是按天结算的?只有这个他下午好像稍有点兴趣,”阿义说,“所以那会儿回来,我就看到他偷偷在联系轮滑班的人了,你估计没看到——”
  薄屿突然唤他:“朱从义。”
  阿义浑身一抖擞,人都立正了:“啊,到!”
  不仅黎雾噙了笑容。
  她抬起眸子,与不远处男人对视过一眼,薄屿也
  忍不住弯了嘴角。
  像是为了阿义这滑稽的反应,又似是,只在看着她在笑。
  “还有一箱,怎么不搬?”薄屿也搬了个小箱子上来,顺手把提溜上来的外套,搭在了黎雾肩膀上。
  上面还残留着室内的温度。
  让她在这风浪肆意的天台稍感好受。
  “我这不是打算下去拿嘛……”阿义嘟哝着,赶紧利索从薄屿手中接走,别提多狗腿了。
  阿义把两个箱子打开,展示道:“喏,你们看,都是烟花、炮仗什么的……潮了一大半啦!我爸老家那边的人信神啊什么的,家里有喜事才让放这个。”
  薄屿的一条手臂懒懒搭着黎雾的肩,顺带着给她把领口拢好,哂笑:“每天都被揍的鼻青脸肿,你家里有什么喜事?”
  “你非要提这么丢人的事?”阿义很是不满,“我要把这一箱子给我老爸放光!让他以后再也没喜事发生!只有丧事!我真是恨死他了!!”
  黎雾听着浑身冷:“非要这么说?”
  薄屿却是淡淡笑了一声,好像很认同阿义这狂妄似的:“咒他可以,咒你自己就算了吧。”
  说完,他看了黎雾一眼,稍放开了她。
  她身上那外套是她自己的,口袋突然沉甸甸的,猜到是他把手机给了她。
  薄屿半蹲在地上,问阿义:“有没有什么漂亮的宝贝,拿出来给我们玩玩儿?”
  “你们庆祝七夕?”
  “不行么。”
  “行啊,行啊。”阿义于是把那只箱子里的什么仙女棒、小蜜蜂呲花,一股脑的都拿了出来。
  阿义不觉又有些伤感:“哎!这是我妈今年过年说要来看我,我爸特意为了除夕夜买的,想着一起放……结果,我妈年夜饭没吃就走了。”
  “丢下你的就别想了。”薄屿用个金箍棒模样的呲花,不轻不重敲了下他脑袋,不咸不淡道。
  “你在安慰我啊?”
  “别多想。”
  一簇绚烂火光。
  忽然,从黎雾的眼前滑过。
  她正摸着外套他手机的轮廓发愣,手腕儿就被他牵了过去。
  薄屿拿着一根点燃的仙女棒,灯光与星光的璀璨之下,明晃晃瞧见,他眼底好像也染上了这般灿烂。
  “这个潮了一大半了,”他的嘴角淡淡地勾着,长眸疏懒,“我们得抓紧放掉了。”
  她点点头,“嗯!”
  焰火在夜空绽开,扑簌簌的火花跃入风中,如星辰流散。
  有那么几个须臾之间,她的目光掠过他的手,会恍惚那一枚尾戒还在他的手指。
  薄屿见她有什么心事似的,“不好玩吗。”
  “……没呀。”黎雾摇摇头。
  她抬手,对他挥了挥。
  光路描摹着此时此刻,他嘴角的那一点慵懒的笑容。
  烧到了半路不动了,他于是垂眸,略略检查一二,摘下了唇上的烟,为她再次点燃:“那就玩开心点。”
  火光许久不灭,她突然有些患得患失。
  他会不会,也会像是这一场烟花,突然在她眼前消失了似的。
  发生在他们之间的这一切,还是太温馨,也太过梦幻了。
  太不真实,太让她难忘了。
  黎雾笑着:“就是我很好奇,原来你也会这么幼稚啊……这么大了,还喜欢玩儿这种?”
  “小时候过年,我哥也带我去放过,”薄屿把烟咬回了唇边,轻描淡写道,“后来我们打的父母分开了,我们也分开了,然后就再没有过了。”
  来了深城这么久,他第一次提到家人。
  黎雾小声问:“——那你现在,想他们吗?”
  “我可能的确幼稚,”薄屿笑了声,想到了那个从原净莉车上离开的夜晚,他默默看着她,“你今天哭的时候,说起你想家了,我突然也有点。”
  黎雾这时突然意识到,有一股非常莫名的情绪从她的心底开始滋生。原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想占有一个人,是会变得很自私的。她好像不喜欢这个答案。
  又好像很庆幸,他能从旧日的昏沉漩涡里挣扎出来。她又很喜欢这个答案。
  仙女棒在眼前一点点燃烧,快到尽头。
  “那么,你想回去吗?”黎雾又问。
  薄屿咬着唇上烟,再拿出支仙女棒,这次他夺走了阿义的打火机,“啪——”地一下点燃了。
  递给了她。
  黎雾接过来时,他还轻声对她说了:“小心。”
  黎雾定定看着他,想要答案。
  薄屿脸上的那笑容,于是颇有了些矜慢的痞气。他正低着眉眼觑她,又是一副“你是不是想赶我走”这样的表情。当然,故作的成分更多。
  “怎么样的人生都要体验一下的吧?我不喜欢什么都被说死了的感觉,好像人生一眼就望到头了。做的对不对,选择对不对,很多时候是需要时间来验证的。”
  他认真看着她,似乎意有所指:“你认为你今天制止并不熟悉的女同事,被上司言语骚扰这件事没做错。”
  黎雾“嗯”了声。
  薄屿便看着她,轻笑:“我也不认为你有错。”
  “大家都默不作声,以后这样的事要是发生在你身上,就不会有人站出来了,”他看着她,“要是真的发生在你身上。”
  他略一停顿。
  “怎么啦?”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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