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春天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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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屿点了点头,“再去看看。”
  楼下那个叫朱从义的小孩儿,天天黏着他,要他给他当射击教练。听闻也有射击训练班在招聘。
  但是都被他给拒绝了。
  “……你是想用这段时间,来散散心的吧。”黎雾无意识地提起。
  “怎么,”薄屿抬眸,“怕我突然丢下你走了?”
  她就笑着问:“你会吗?”
  很快,另一份黎雾要打包带走的肠粉做好了,装在透明餐盒里,轻薄透亮的肠衣裹着几颗硕大的虾仁,酱油香气浓郁。
  薄屿的胃里发虚,看了看表,他到底忍了忍,也放下筷子:“麻烦我的也打包吧。”
  黎雾眼见他起身:“你不吃了?”
  “不急着上班吗?”薄屿说。
  果然。
  车程就要15分钟,今天还下了雨,已经快8点10分了。
  薄屿撑开了一把花花绿绿的伞,是黎雾的。他人又高又笔挺,看着真有点儿滑稽。
  “走吧,我送你。”
  二人一起去对面的公交车站。
  黎雾背起包包,牵住了他的手:“伞你等会儿拿着,今天雨大,我就要上车了。”
  薄屿淡淡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娇气。”
  “你淋感冒了,晚上下班回家还得我照顾你,”黎雾说,“你不心疼当社畜的我吗?”
  公交车进站了。
  窗口一溜儿黑压压的人头,脸贴着脸,挤到都不忍心直视。
  薄屿拽了下她的手:“这么多人,等等下一辆?”
  “刚才不是还怕我迟到吗?”黎雾抿着唇笑了,“怎么,想跟我多待会儿啊。”
  车门“哧——”的一声开了。
  “我们领导有点凶,来不及啦,晚上回家见。”黎雾坚持把伞塞给了他,趁门开,赶紧挤上去。
  犹豫要不要亲一下她,她还是克制住了,对他挥手告别:“拜拜啦。”
  薄屿的手心空了,站在原地。
  “晚上接你?”
  “不用啦!”黎雾趁车门关闭之前赶忙说,“可能不下雨了还要出去跑任务,你忙你的。”
  纷乱人声里与缓缓闭合的车门之间,听见他的嗓音好像也被这稀里糊涂的雨声淹没:“嗯,那好。”
  笨重的公交车载了个满满当当,各种各样粘稠的怪气味充斥,逐渐驶远。
  雨幕婆娑,渐渐地,氤氲了那道笔挺的影。
  看不到她了,他便也撑着伞,转身离开。
  黎雾很费劲儿地把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看了看时间,到公司楼下,再乘电梯上楼,坐入工位,应该能正正好。
  还是有被骂的风险。
  上了一个星期班,好像全楼公司只有他们部门这么惧怕领导和低气压。她也弄不懂到底怎么回事。
  她倒是也想他能再陪她等下一辆,显然不允许了。
  周巧蔓在群里吐槽:【堵了我小区门的居然是我们自己的工程队!我今天倒要去单位看看,到底是何敏柔还是扈嘉良的命令!】
  附带的一张图片上“长维建设”几个大字冲脸而来。
  李佳和宋维一起笑话她。
  置顶消息框出现了小红点。
  boyu:【天气预报晚上还有雨,怕你淋了。快下班和我说。】
  不知怎么。
  总是这么梦幻得让她感到不切实际。
  她不敢多浏览一遍,迅速回了个“好”字。
  赶忙把手机揣回去。
  嘴角上扬。
  不知不觉,车子到了站。
  头顶的广播播报时,黎雾的思绪好像还沉浸在他的这条消息里,车门开了,人少了大半。
  黎雾跟快步奔向旋转门,进去之前,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空空如也。
  手机不见了。
  -
  老小区内加盖了不少新楼,绿化植被挤兑得十分紧凑。雨声盘旋在头顶,薄屿拎着早餐到楼下。
  准时准点,楼上窗口传来叫骂。
  “……又偷老子钱!”
  “朱从义!你信不信老子今天打死你!”
  “你这小偷小摸跟谁学的?啊?”
  “你从你娘胎肚子里出来之前我真该拜拜宗祠的祖宗给你灭掉!”
  “——射击那是给你这种人学的吗?”
  “啊?你想干嘛,想参加奥运会?你去问问你爷爷,问问你祖宗,我们家有这基因吗?啊?!”
  近乎疯狂。
  薄屿不动声色的上楼,楼上楼下有好心的邻居争相打开门,颤巍巍来到老朱家门口劝了起来:“老朱啊,别打阿义了……有事不能好好说吗?你老动手能行?”
  “我看阿义跟他那几个同学就是小打小闹的,倒是你,从小到大,我每次碰见阿义他那脸上就总挂着伤……”
  “你这天天揍他,传出去了,学校里的小孩都觉得阿义好欺负!”
  老朱气的不行:“张奶!你倒是给他说好话!他要去玩射击,一年八万八,一节课千八百块,你去供好了?!”
  空气都跟着噤了声。
  暴雨噼啪。
  薄屿顿了下脚步。
  老朱家门口围观的人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道,他们搬来这几日,早认下了他,张奶还跟他打招呼:“唷!靓仔,送女朋友上班去了?”
  不乏几个八卦的。
  “啊呀呀,你女朋友是在‘长维’工作吧,住我们这儿的年轻人好多都是,你呢,你是做啥工作的?”
  “我看你几本天天在家,是全职主播?播啥的?打游戏?”
  锋头就转到了他身上。
  团团围住了他,薄屿一时都不知该不该往上走了。突然,防盗门被重重推开,朱从义冲撞了出来。
  嫌他这么人高马大地挡住了道,小孩儿一把给他推开。
  “滚开!”
  鼻涕眼泪花儿的,差点抹他一身。
  薄屿低下头跟着看了一眼,眉头拧紧:“……”
  朱从义打眼瞧见了是他,愣了愣似乎想道歉,听老朱怒吼着追出来,还是死死咬住嘴巴,往楼下跑。
  老朱携着一股极重,甚至熏人眼睛的酒气、烟气冲向楼道:“兔崽子我今天杀了你!”
  上次薄屿闻到这么重的宿醉气息,还是在薄明远的身上。
  楼下少年又哭又嚎,薄屿上到了六楼,打开密码锁,进去了,初到那天还空荡荡的屋子,这几日已被填得算是满满当当了。
  密码锁改了她的生日。
  提及要用他的0106,他总觉得这日子会让他想起什么,就还是用了她的0601。
  早餐,一大捧鲜花,她的伞,放在了餐桌。他去试了试浴室的热水,昨天这热水器又出了毛病,叫了房东来看,房东没个好声气。
  这朝阳面的房子,在深城这地方许久不住人,也有股子难掩的霉气,今天又下雨总觉得散不尽。
  门半开着透气,他给落地门窗也大打开了,丝丝雨意带着风,飘入整个房间。
  浸透了他胸腔。
  换了生活环境,就是这样平淡简单,好像也能让他内心和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昨晚有一通归属地德国的电话。
  他给olive备注了,所以不是olive打给他的。
  那么只能是薄明远了。
  他没接到,也不打算回过去。
  也是头一次知道,跨国电话的费用有多贵。最近对所有从前没注意过的事物的价格,都有了明确的认知。
  薄明远居然还活着。
  双人床腿的螺丝松了,摇摇晃晃的。
  从昨天开始修完热水器,打那个房东电话已经没人接了。
  没多久,楼梯又是一阵子冒冒失失的动静,上楼那人的鞋子似乎灌满了水,“卟叽卟叽”,琅琅锵锵。
  在了他家门口停留了一下,接着就要一脚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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