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春天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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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贪心的滋味吗?
  大学生的所有快递点都忙了个焦头烂额,联系好的快递员突然给她来电话,让她自己想办法,把东西送到校门口,有人来接。就不进学校来拿了。
  土木系男孩子多,巴巴儿地在a3宿舍楼前等着。这儿住的都是经管系、艺术系的漂亮女孩儿,男生们都喜欢这时候来献殷勤。
  李多晴还没打电话给张一喆,张一喆先联系了她,问需不需要帮忙,然后就带了几个室友,帮她们把一屋子要寄走的行李搬下去。
  谁曾想,曾杰竟是打算表白的,陈露没有理会他。一时间大家都有点儿尴尬。
  学生时代的象牙塔生涯要结束了,兴奋与哀伤,同时充斥在整座梧桐与香樟葱郁遮盖的校园里。
  盖不住三步听到人笑,一步又听到依依不舍的啜泣与哽咽。
  舍不得分开,舍不得爱情、朋友。
  以及那些毫无结局的暗恋,或者无法言说的暧昧。
  还有那些纯粹天真的喜怒哀乐,随着青春的消逝,从今日开始,一齐离自己远去。
  快递员等在校门口,确定单号,把这堆大包小包运走了。
  南城的天气不讲道理,一小时之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飘起了毛毛雨,腾起绿芜白雾。
  晚上八点正式演出。
  齐瑶和周思雨轮番发消息,催促黎雾彩排。
  经过四年来回无数次的半山林荫路,黎雾不由地也有一丝感伤。
  正往彩排的礼堂赶,一道干净高挑的人影儿,从大承海楼出来。落入了她的眼底。
  雨点打在眼睫上,微微颤动。
  黎雾忍不住停下步子,愣在原地。
  那是一张和薄屿很难看出,在基因上有多么相似的脸。
  薄彦一改平日的西装笔挺,换了身休闲风格的t恤牛仔裤,脸上的笑容更加斯文温和,清爽得完全融入了校园氛围。
  几位校领导模样的人簇拥着他谈笑,他的那辆车牌扎眼的黑色奔驰停在不远,告别过后,他才要转身,忽然看到了正往这来的黎雾。
  学校礼堂就在大承海楼。
  薄彦伸出一只抄在裤兜的手,和她打招呼:“我听到他们彩排在点你名字,哪儿都看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儿了?”
  黎雾背着排练的服装,乖乖站定:“薄总好……你也来看演出吗?”
  “你不邀请我,我只能想办法自己来了?”薄彦一如既往地,喜欢这么不打紧的谈笑。
  小雨飘忽,俩人站在门廊底下躲雨。
  黎雾猛然想到,上回送廖薇薇去医院,薄彦来学校找薄屿,薄屿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薄彦还把伞借给了她。
  那晚她还跟薄屿打着,打算让他给薄彦。结果又稀里糊涂带回了学校。
  和他在一起,好像总这么稀里糊涂。
  黎雾动了下唇:“……那个,薄总。”
  薄彦就有点儿无奈,“我今天穿这么年轻,你还这么喊我的?”
  见她面露出小女孩儿的羞窘了,他更温声笑了,“嗯,怎么了。”
  “你的伞……还在我寝室,忘记还你了,我马上要离开学校啦。”
  想到这儿,她嘴角的微笑扬得更灿烂,想让自己也被这毕业的快乐气氛感染,不由地都有些发僵了:“我今天,得还给你了,事务所那边我马上也再不去了啦,我怕忘记了……”
  “你在我这儿干了三周,”薄彦看着她,“这么狠心就要抛下我和tracy走么?没一点想法留在我这里?”
  黎雾说不出话。
  知道他在开玩笑,可她再认真解释,大抵还是上次的那番,说不定又会被他笑话她的天真和幼稚。
  但她知道,她有一番属于自己的行事法则,并且深信不疑。
  “你要还给我伞?今天么。”薄彦不开玩笑了,认真问。
  黎雾忙不迭点头:“可能要耽误你一会儿时间了……”
  “不耽误,我反而觉得正好,”薄彦并不是觉得必须要那把伞,笑,“学校邀请我爷爷这个‘名誉校友’来看演出,但他最近身体又出问题了,来不了,只能我代他。我等你到你演出结束。”
  “……薄屿呢。”
  黎雾像是完全不经思考,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蹦出来。
  她也早就想问了。
  薄彦看着她,笑容淡淡。
  黎雾的眼神儿定定的,又问一次:“他会来吗?”
  薄彦想起来,他是怎么就记住了她的。
  去年,她在事务所做兼职,同时一起的还有那么三四个兼职生、实习生。他唯独,就记住了她。
  记得是有一天的晚上,一个烂尾楼的施工现场出了点问题,闹很大,当日去了不少南城当地的媒体记者。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可闹出去,也足以是一桩丑闻。
  薄承海杀伐惯了,绝不允许子女在他眼皮底下出错,他爸薄明远,当初就是这么逃跑的。
  现在老头子的脾性温和下来,基本也只对薄屿一人那么宠溺、宽容——对薄彦,还是往常那般的苛刻,接手这偌大的薄氏产业后,任何可能出现的负面影响,苛责都会落在薄彦一人脑袋上。
  薄彦那天焦头烂额,处理到很晚,好不容易打点好了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媒体,驱车经过每天来往成了机械记忆的事务所,本来没想停下。
  忽然,看到了等在事务所楼下的那一抹身影。
  大抵只知道她叫黎雾,跟着tracy,做一做工程估价和打印文书这种简单的活,虽才大三,专业的应用能力却没得说,不是那种成天混日子、笑脸讨教授青睐的。她做什么都很努力,认真,细心负责。
  连薄彦那天都忘记,他随口与tarcy提了句,他没带事务所的钥匙,新的指纹锁还没安装,让tarcy给他把钥匙放在门口的花盆或是哪里,方便他有事回来。
  听tarcy说,这个小黎下班后总会多留一会儿,看看工作笔记,帮忙料理一下事务所其他的事务。tracy应是把钥匙留给了她,但没说怎么让她给他。
  于是,她就傻乎乎等他到了那么晚。
  晚上快十点,南城人一向没什么热闹的夜生活,天黑沉沉,霓虹熄灭的节律里,少女白皙着张清透的脸,带着那样纯粹不设防的笑容,对他招手。
  或许,她尚且不知什么叫做讨好上司,就是单纯想把这件事做到而已——她甚至说,保险起见还是想亲手交给他,放在花盆里不安全,就多等了会儿。
  这样的人。
  在薄彦身边几乎已经看不到了。
  从德国研究生毕业,回来了就被赶鸭子上架接手集团企业,周围都是阿谀奉承的笑脸,工程出问题,一伙人平日对他总是乐呵呵的人,也是踢皮球,接连推卸责任。
  那几个明明决心要搞他的记者,拿了一笔钱后,也能对他露出笑脸。
  薄彦思至此,微微沉下气,“薄屿走了。”
  “什么时候?”黎雾的声音微弱了些,改口,“我是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还没。”
  “嗯?”
  “今晚的飞机。”
  “……”
  薄彦看着她,淡淡笑,“晚上十点半,你要去送他吗?”
  黎雾迅速在心底估量,南城两个机场和学校的距离,按照排练的时间,最后一个节目演完,也得十点多了。
  她抿唇,摇头:“……可能不行,我还有演出,来不及。”
  “嗯,”薄彦换了话题,“学校那边,哦,我是说王教授有跟你说,你的工作安排到哪儿了吗?”
  “还没。”
  王教授说让她再等等。
  所以她决定毕业了先回港城,等安排下来再看看最终的去处。加上她很担心妈妈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想趁这段时间多陪陪父母。
  “以后有什么事,无论在哪,尽管找我帮忙,”薄彦忽然又说,微笑,“祝你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
  天空湛蓝无云,偶尔划过一两道像是飞机留下的痕迹。
  手机又震动,社团的人又催她。
  “谢谢薄总,但我肯定不好意思麻烦你的……”黎雾对他腼腆一笑,打算告别,“晚点你看完了演出,稍微等我一下哦,我去宿舍拿伞给你,我得走了,要来不及啦。”
  黎雾正要走,薄彦又叫她。
  “黎雾。”
  黎雾站定。
  “我不是你老板了,你以后直接叫我薄彦就行了,”薄彦顿了顿,“我祝你前程似锦,是希望,你以后能学聪明点儿,保护好自己,薄屿有时候就像是一只刺猬,他把自己缩起来,其他人就会跟着受伤害。”
  黎雾慢吞吞点头,再度和他告别,转身跑向礼堂。
  回想起这个属于毕业季的春与夏的一切,真像是一场戛然而止的梦境。
  晚上演出很成功,在铺天盖地的掌声与闪光灯谢幕。最后的那些泪水与欢笑之中,她看到了台下的薄彦。
  节目结束,回到后台,恰恰是晚上十点半,夜航星的轨迹蔓延到了天边,不见尽头。
  手机在桌面振动。
  收到隔了这么久给她的回讯。
  boyu:【演出顺利,毕业快乐。】
  黎雾装作了没看见,匆匆退出来,很快他的聊天框就被别的弹上来的消息淹没掉了。
  她没有回复。
  第二天拍毕业照。
  土木系七八个班单独拍完,辅导员、教授们又单独组织自己的班合拍。
  王教授教的那门航道工程课,每次都是黎雾所在的四班,还有薄屿所在的一班共同上。
  接近一百多人挤进了同个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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