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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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可以听陆老夫人的话,继续留在陆府,当自己是一个旁观者,看陆听澜娶妻生子,看他与别人恩爱白首。
  只是她已经没有牵挂了,留在这里跟被关在栖梧堂有什么分别呢?母亲不会来看她,哥哥不会来看她,陆听澜大概也不会来看她的,他们都不要她了。
  荣茵推开陈妈妈,转身朝前院书房跑去。
  月上中天,陆听澜才回来,他身后跟着玄青和宋先生,几人跨进院门,陆随一脸凝重地挡在门前,玄青不由问道:“大半夜的杵在这儿当门神?”
  陆随叹了口气,默默走开,陆听澜一眼就看到蹲在檐下的荣茵。
  荣茵也看到了他,扶着槅扇门慢慢站起身,声音清凌凌荡开在夜色里:“七爷,我答应您。”
  第110章 有孕有孕
  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清晨醒来还未停歇,琴书和琴棋掀帘进来,面面相觑下都有些惴惴不安。昨夜荣茵跑走后,她俩追了上去,陪荣茵等了大半夜,才等到七老爷回来。书房里荣茵跟七老爷到底说了什么她们不清楚,但琴书跟着荣茵识过字,看到和离书再加上这阵子两位主子之间的情形,多少也猜到了几分。
  琴棋瞪了眼琴书,让她先开口说话,琴书无法,只好道:“夫人,您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吩咐吗?”
  荣茵收回视线落在她俩身上:“我与七爷和离后,打算离开京城,你们愿意跟我走吗?不愿意也无碍,我会把身契给你们,再给你们点安身的银子。”她从荣府带来的丫鬟只剩她们了,她若离开,她们在陆府是待不下去的。
  但琴书和琴棋在她身边的时间不长,而且这次离开可能就不回来了,荣茵不想勉强她们。
  “奴婢,奴婢……”琴棋眼神闪躲,挣扎片刻跪在地上,“夫人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主子,您待奴婢的恩情,奴婢都记在心里。奴婢也想一直陪在您身边伺候您,但奴婢的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哥哥都在荣府的庄子上做事,奴婢不想离开他们。”
  “我知道了,起来罢。”荣茵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雨后还是有些微凉,“身契在匣子里,每人有五十两的银票。”
  铜镜里映出荣茵单薄的肩背,琴书抿起唇也跪在了地上,郑重地给荣茵磕头:“奴婢想一直伺候夫人,夫人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荣茵意外地看着她:“你想好了?以后不回来你就见不到家里人了。”
  琴书笑着应了,爹娘嫌弃她是个丫头片子,从小就不待见她,她被荣茵选中,留在栖梧堂后才好了些,后来进了陆府就更是不同了,也开始对她嘘寒问暖起来。若她现在回去只怕又要遭嫌弃了,还不如一直跟着荣茵。
  荣茵点点头,事情决定下来就让她俩先收拾行李,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琴棋吃惊地道:“三日后就走,这也太赶了吧?”
  荣茵也没想到会这么急,此时雨已经停了,她望着檐角滴落的雨滴,青砖地上洇开的水纹让她想起了昨夜砚台里晃动的墨汁。
  陆听澜站在院门前,深夜里神情显得十分冷峻,灯笼橙黄的光也没将那一身清冷暖热,他好像没听清荣茵说的什么,直盯着她,许久之后才漠然地走进书房,打开柜门将上次的和离书拿出来放在桌案上。砚台里的墨汁已经凝固,书屏后放置了水丞,他取出其中的水盂勺往砚台里加了几勺清水,然后缓慢地磨墨。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有一瞬间,荣茵以为他手中的那锭徽墨会一直转下去,最终还是停了。
  荣茵上前执笔,看清了和离书上写的话,是陆听澜擅用的馆阁体。
  “盖闻伉俪之道,贵在琴瑟和鸣。忆嘉和二十三年荷月,缔红叶之盟,结朱程之好。吾妻荣氏,德荣兼备,温惠性成,吾喜爱之深,难以言表,春秋虽短,可慰余生孤寂。然今观镜破钗分,实非人力可挽,遂焚香告祖,沥血陈情,解姻缘之契,归陌路之人。惟愿吾妻分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另择清贵良人,喜乐一生。”
  她读着读着,眼泪又要忍不住,慌乱擦去,迅速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画押。
  她写的簪花小楷,还是陆听澜一笔一划教会的,那些当时觉得寻常的时刻,如今想来却颇为可贵。
  陆听澜倏地背过身去,衣角带倒了书屏,桌面轻微抖动,荣茵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嗓音发颤:“……是我食言,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答应你,但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京城。”
  这般迫不及待了吗?或许是疼痛多了人就会变得麻木,荣茵此刻已经感觉不到难过了,她轻声道:“泰兴商行早晚会被清算,我哥哥私底下参与了一些不好的事,我知道他有罪,不求您保住他的功名和官职,只希望您能保住他和我母亲的性命。”
  就当她还报母亲的生育之恩吧,若父亲在世,肯定也希望她这么做的。
  书房又陷入寂静,曾经两人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却相顾无言。荣茵离开书房,替他掩上了门扉,连同他们的过去,就一齐丢在这个夜晚吧。本来还想祝他和杨莺时白首一生的,可那些话她真的说不出来。
  “夫人,您的库房整理起来也要两日的功夫呢。”琴书拿出库房的册子翻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嫁进陆府以来,荣茵库房里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
  荣茵知道自己的嫁妆不算丰厚,拒绝接管陆听澜的私产后,他就以送礼的形式时不时送她一些名贵的东西,她那时没想过两人会走到和离这步,皆甜蜜地收下了。
  “库房里的东西先不管,衣裳带几身路上换就行,首饰就不带了。”她那些首饰,几乎都是陆听澜给她置办的,其实衣裳也是,自嫁给他以后,他就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很多时候都是一些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琴书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拿出匣子里的一枚壁形玉佩,问:“夫人,这个也不带吗?奴婢记得您在栖梧堂就有了的。”
  荣茵接过来,这枚玉佩也是陆听澜送她的,当初在船上被他当作了信物,细算下来,他们认识也快两年了,虽然嫁给他的时日不长,却是她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时候,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心就像被人挖空了似的。
  她眼睛干涩得发疼,却连眼泪都没有了。
  ……
  马车刚停下,琴心就急不可耐地挑开了车帘,一张笑脸在阳光底下微微泛红,鼻尖上是细密的汗珠:“夫人,我都等您半天了。”
  荣茵下了车,好笑地看她:“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还是这么跳脱。”
  琴心才不管那许多,她将荣茵迎进屋内在大炕上坐下,烷桌上摆满了茶果点心,提起茶壶一晃,发现里面的茶水冷了,忙拿了要去换壶新的来。
  “你坐下。”荣茵拉住她,“你大着肚子,让琴书去弄。”
  琴书接过茶壶问了灶房的位置出去了。琴心的嘴角就没下来,她把荣茵带来的东西放在了八仙桌上,眉眼弯弯:“夫人,您来看我就是了,还带这么多东西作甚?缺什么夫君会看着置办的。”
  荣茵却有些笑不出来,陆听澜已安排好了马车和护卫,她明日就要走了,孩子的洗三满月甚至抓周她都看不到了,今日是特地过来的。她听陈妈妈说女人生孩子凶险,带来的都是些生产时能用到的药材,还有亲手给孩子做的肚兜。她打开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是一个小小的金脚镯,挂了两个赤金的莲蓬。
  “这是我给
  孩子的,等他生下来,洗三那日就可以戴上了。”
  “这还早着呢,也才四个月,等孩子满月我带着去陆府拜见您。”琴心轻轻抚摸微凸的肚子,笑容忽然僵在脸上,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夫人,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方才您已下马车我就觉得您瘦了。”
  琴心还怀着身孕,荣茵不想让她担心:“你还不知道我的,天一热就没胃口,可不就瘦了,过几日缓过来就好了,陈妈妈天天换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呢。”
  琴心摇头:“夫人,您开不开心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荣茵握着琴心的手,忍不住感慨,其实她一直也不算孤身一人,琴心在那些年都陪着她呢,就算未来她不在了,也还有琴书,自己应该满足的,不必去强求许多。
  只是道理说得再多,要真正做到却很难,人对在意的事,根本就做不到安之若命。
  她强颜欢笑道:“就是胃口不好,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琴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有惊有喜地问:“夫人,您会不会是有了?”
  荣茵愣住,她这样子都快持续一个月了,最近遇到的事太多,先是齐天扬的死,再然后是七爷与她和离,她只当是自己心情不好引起的,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过。
  琴心见她迟疑,即使没有十成把握也有八分了,她又笑起来:“我隔壁的院子就住了个大夫,胡同里的人都找他看病拿药,医术还是过得去的,您等着,我去请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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