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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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茵回神,呐呐地说了句没什么。随即又想到纳妾的事也不能她一个人说了算,要是他不满意自己的安排怎么办?眼瞧着也没几日了,临时改不一定来得及,坐直身子开口道:“旁边的烟雨楼打扫干净了,妾身也看着添置了些东西,就是不知道杨小姐喜不喜欢,七爷,您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陆听澜端茶的手顿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半晌后慢慢将一盏温茶吃尽,淡漠地道:“妾室不是应该住在倒座房里么,住在烟雨楼离得远了,会不会不方便伺候?”
  住在倒座房,这是要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亲近了。荣茵深吸口气,他说的也没错,妾室为了方便伺候确实不应该离那么远。她抬手捋了捋未曾散乱的鬓角,故作镇静地道:“那我明日就叫陈妈妈把倒座房收拾出来。其他的您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又是一阵沉默,荣茵等得身子都有些僵硬了,才又开口:“杨小姐虽然已经住在府里,但她身份高贵也不好让她委屈了,妾身想着到时在花厅摆几桌席面,让各房的人也来热闹热闹,这样就不会显得太过冷清,您觉得怎么样?”
  陆听澜置若罔闻,反而问她:“纳妾的事是你的意思还是母亲的?”
  “……是妾身的,七房人少,多几个姐妹才热闹,服侍您也更周到。”荣茵不明白他为何要问,成婚不过半载就纳妾想来他是抹不开脸面的,既如此,自己直接替他决定了不好么?
  陆听澜目光深邃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荣茵听出了他的讽刺,却也觉得无辜,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处处皆在为他着想,也变得烦躁起来:“您若是没有异议,妾身这就下去安排了,席面的单子也要先拟出来。”
  她自称妾身,这是在疏远自己了。陆听澜觉得自己都快被气笑了,荣茵怎么就看不明白,自己做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抑或是她根本就不想明白。
  天色渐晚,小厨房的仆妇拎来了饭食,琴墨隔着帘子低声问:“老爷夫人,可要摆膳?”
  “滚!”陆听澜突然发怒,荣茵惊得抖了一下,隔着帘子的琴墨更是被吓得摔了一跤,拉着仆妇连滚带爬地走远了。院子里一瞬安静下来,谁都知道陆听澜发了火,不敢靠近,更不敢出声。
  房里也静得可怕,荣茵从来没觉得更漏的滴答声这么响过,艰涩地咽了咽唾沫,抬眼看去。陆听澜坐在她身旁,窗外天色阴沉,房内没有点灯,漠漠昏黑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荣茵,你究竟有没有心?”许久之后一片寂静中听得陆听澜幽幽开口,他缓慢的站起身,走到门口时顿了下,似乎想回头看眼荣茵,却还是掀帘走了。
  话语里是掩藏不住的落寞,与刚才盛怒发火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荣茵当即就哽咽了。
  陆听澜待她很好,没有进府之前就几次救过她,嫁给他之后更是将她捧在了手心里,甚至可以说是宠爱她,回娘家也护着她。
  会为她以前受过的欺负出头,无论多忙也会抽出时间陪她,很多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陪她说话、看她做女红,教她写字。会认真倾听她在府里做的无聊的事,怕她在府里受委屈,走哪儿都要替她撑腰,更不要说换衣裳、买首饰这等小事。
  他对她的好,她看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有人像他这般对自己好过。
  可越是这样荣茵心里就越是忐忑,她在害怕,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她,她握不住太美好的东西,喜爱她如齐天扬和父亲,最后都会抛下她。过去的种种经历太惨痛,就算她努力不去想起,但确确实实的发生过,那些伤害不是遗忘了就能当做不存在。
  她始终做不到不在乎,陆听澜对她越好,她越是想要逃避,越是觉得自己不配。她把自己缩在笼子里,立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把陆听澜拦在了墙外。她害怕再次经历那些伤痛,所以选择拒绝他,推开他。
  她答应陆听澜尝试着去信任他、依赖他、欢喜他,可是她根本就做不到。
  第78章 表明表明
  许是从小就被抛弃的经历,荣茵骨子里就是个霸道的,什么都要独一无二。譬如当初的齐天扬,哪个女子多跟他说了一句话都要恼怒,便是哥哥的醋她也要吃。因为知道自己被人厌恶,所以便想牢牢抓住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若是欢喜陆听澜,便会要他对自己的欢喜胜过自己对他的,便会像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和爱。还要一遍遍地推开他,不停地试探、确认,却会自私地踌躇着不敢付出自己的真心。这样的面目可憎,连自己都厌恶,更何况他呢?他现在喜爱自己,宠爱自己,可这份喜爱能持续多久呢?
  若是到最后还是会被放弃,那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所以她常常会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动情。动了情,就会起贪念,就会想要更多,就什么都放不下了。她怕动情,她不敢动情,她不想再经历那些痛苦了。
  她始终如浮萍置水,终日惶惶不可安。
  陆听澜阔步行走越想越怒,快要踏出院门时却停了下来,望着暗无星月的黑夜叹了口气,低声唤陈妈妈近前来:“去把灯点上,好好哄一哄夫人……”他方才突然发怒,怕是吓到她了,顿了顿又道,“叫小厨房再做些开胃的饭菜来,看着她吃下,药丸也别忘了叮嘱她吃。”
  陈妈妈第一次见陆听澜发这么大火,仍心有余悸,低着头不敢抬,恭敬地应了。
  院门外,青竹早已等着了,见到陆听澜出来,行礼道:“七老爷,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有事要和您说。”
  松香院里也静悄悄的,往日这时候陆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如今却还歪坐在炕上捻佛珠,盯着松油灯也不知在想什么。
  门帘子被打起,陆听澜大步进来,连大氅都未披!这样冷的天,陆老夫人紧皱眉头:“荣氏惹你不快了?声响都传到我这儿来了。”
  陆听澜顿住,胸中的怒气忽地就熄灭了,自己的母亲,平日里对荣茵颇有疼爱和照顾,可一旦自己不快了,母亲还是第一时间就对她不满,不问青红皂白。
  她在这个府里能依靠的只有他了,他却还对她甩脸子,在她面前发火。
  陆听澜立即就想赶回去,看看她有没有事,是不是被自己吓到了。他如往常般温和地笑了笑:“没有不快,逗着玩儿的,儿子声音大了些。”接着直截了当地问:“母亲,纳杨莺时为妾的事是您吩咐阿茵去做的?”
  陆老夫人捻佛珠的手停住,双眼一眯:“怎么,她就为这事与你闹?”她前时答应得不好好的嘛,原来也是个惯会做戏的。
  陆听澜叹了口气,这事怪他,他早该来跟母亲说清楚的,他也没想到母亲这么急不可耐,杨莺时还未除服就先把事情安排好了。“母亲,阿茵没有跟我闹,相反,她今日还带着陈妈妈将屋子都收拾好了……是我不愿意纳妾。”
  “老七!”陆老夫
  人急了,“母亲知晓你看重荣茵,可你膝下没有子嗣,不说三妻四妾实乃平常,母亲只是要你多纳一个妾而已。况且你要纳莺时为妾的事早已放出了风声,此时…此时不可不为啊,你是做大事的人,母亲相信你看得比我更清楚,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今日发怒,陆听澜也觉得不可思议,好像在面对荣茵有关的事时,他更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他其实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一天,他在朝堂纵横捭阖、搅弄风雨,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但他偏偏遇到了荣茵。
  他长叹出声,上前握住陆老夫人的双手,语气郑重:“母亲,儿子此生有阿茵足矣,绝不纳妾,还望您对阿茵能如同对待儿子一般,儿子心怀感念。至于杨莺时的事,您放心,儿子会处置好的,不会对陆家有碍。”虽然有些难,但他会做好的。
  陆老夫人听得心酸不已,她是担心陆家,但是更担心他。他总是这样,将陆家看得比什么都还重,置自己的喜怒哀乐于不顾,如今他能说出这番话,对荣茵的喜爱只会比表现出来的更深,自己此番恐怕让两人离心了。
  陆老夫人反握住陆听澜的手,叹息道:“母亲原本也只是为了你,如此弄巧成拙倒不好了,明日请安我亲自向荣茵解释,至于杨莺时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这件事他曾询问过杨莺时的想法,可她当时并没有说,眼瞧着就要除服,也由不得她了。陆听澜说道:“我打算认她做义妹,她仍然可以留在陆府,外人也不敢轻易动她,这件事,我亲自找她说。”
  陆听澜回到踏雪居时,内室已经点灯了,陈妈妈守在廊下在跟琴墨小声地说着话。
  他皱了下眉,朝陈妈妈问道:“夫人吃晚膳了吗?”
  陈妈妈和琴墨吓了一跳,都以为今夜七老爷不会回房了,摇了摇头,轻颤着回:“夫人说不饿,奴婢劝着吃了碗燕窝粥,药丸也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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