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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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小姐悟性极高,不出半年就可出师了。”沈娘子倒不是故意迎合荣茵,这些小姐学绣艺本也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必苦苦打磨精进,能绣出精美的花和做几件像样的衣裳在夫家过得去就行。
  “沈娘子打趣我呢,这才哪儿到哪儿。”荣茵是想在腊月母亲生辰时绣一座屏风送给母亲,因此学得十分用心。
  沈娘子才走,刘妈妈就进来磕头。荣茵看着跪拜在地上的刘妈妈,穿的是圆领对襟窄袖长衫,颜色不起眼布料却好,一般人家可穿不起,脖子上挂了翡翠玉牌,还戴了赤金镶绿松石的耳坠和指宽的赤金实心手镯,明晃晃的。
  荣茵原本靠坐在迎枕上,此时坐直了身子,打量完了,才慢悠悠地问:“刘妈妈做栖梧堂的管事妈妈多久了?”
  刘妈妈没有迟疑:“从姑娘十岁那年就开始管事的。”
  “这之前在哪儿做事的,做的什么?”十岁之前荣茵没有管事妈妈,那时候她还小,范妈妈管着母亲内院的事和库房,连着栖梧堂一起管。
  “回姑娘的话,奴婢是夫人陪嫁庄子上的,之前帮着夫人打理庄子,夫人见我会打算盘,也会认账本,就把我调到了您的院子当管事妈妈。”刘妈妈有些奇怪,今天姑娘非但不怪她回来的迟了,怎么还问一些无关的问题。
  “那看来刘妈妈是懂管事的规矩的。”
  “这是自然。”刘妈妈见自己进来半天荣茵也不叫起,让自己一个管事妈妈跪着回话,觉得荣茵莫不是在道观待久了,连规矩都忘了,声音中带着不满,“奴婢还是起来回话的好,让别人看见该闲话姑娘了。”
  荣茵却不让她起:“刘妈妈别急,话问完了自然会让你起,我不怕别人闲话。”
  刘妈妈察觉到了不对劲,姑娘若是像以前那般大喊大叫的发脾气,她还不以为意,如今这样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样子到叫她心里有些发怵:“姑娘说的是。您也知道,奴婢是为您着想,奴婢这么多年管着您的田庄和铺子,每月每季都要对账,难免有些昏头,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既然如此,我在苏州四年,怎从未收到过刘妈妈的账本?每年庄子收成如何、铺子进益如何刘妈妈为何不向我禀报?”荣茵原本是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懂。
  可刘妈妈也太狂妄了,明知道自己不日将回府,不说把这几年的账本一一整理好拿给她过目就算了,回府后居然不知收敛,还居功自恃,她可不记得一个管事妈妈的月钱能买得起刘妈妈身上的这些首饰。
  刘妈妈这才知道荣茵要做什么,还当荣茵跟以前一样好糊弄,装可怜哭喊道:“姑娘,这,这账本我每年都有交给夫人看啊……,您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啊,姑娘。”
  居然还敢威胁自己,荣茵简直都要被她气笑了。今早范妈妈才说过母亲整日礼佛,无心过问这些事,刘妈妈每年送去的账本母亲根本就没看,她是以为自己不敢找母亲对质么。
  “我只是想看看账本,刘妈妈做甚喊冤?看在你是我母亲陪房的份上,明日你若将四年的账本和库房的明细送过来,我就既往不咎,否则……”荣茵笑笑,起身理了理衣袍,“我也想给妈妈体面,只是这份体面,就看妈妈你想不想要了。”
  刘妈妈直到回到后罩房,腿都还打着颤,不停地用袖子擦拭额头和脸颊上的冷汗,姑娘出府一趟到是比以前更难对付了,这四年的账本她如何拿得出来。
  这几年趁姑娘远在苏州,她联合几个庄头和铺子上的掌柜不知道做了多少假账,光是凭着这几年假账昧下的收益,她不仅给儿子娶了媳妇还在明时坊的杨树胡同买了座两进的宅子。
  要是被三小姐查出来,打一顿赶出府都是轻的,弄不好还要去见官。刘妈妈想了半晌,后半夜偷偷跑到玉兰院的东厢房去了。
  端看刘妈妈那心虚的样子,荣茵不用想也知道这账本有猫腻,钱财拿不回来就算了,她也压根没想过拿回来。今天范妈妈给她说了大房的处境以后,她只是想摸清自己究竟还有多少东西而已。
  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是父亲给她的。虚岁十二时,父亲就给了她两个田庄和两个铺子,她以后是要嫁入齐家的,得学会怎么理账和掌管中馈,父亲是想让她先练练手。等过十四,她就要准备绣嫁衣了,十五及笄,就是她成亲的日子。
  这一晚,荣茵还是没有睡好,夜里下了场大雨,噼里啪啦的声音吵得她心里烦躁。心里装着很多事情,一时想着入了秋什么花都种不了,京城的冬天来得早,等来年春天再种;一时又想着院中的丹桂明早起来定落了一地的桂花,香囊暂时是做不成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后半夜勉强睡着了,却又做起了梦。等第二天被琴棋叫起时,头涨得厉害,梦到什么也不记得了。
  “姑娘,您昨晚没睡好吗?眼下都是乌青,我拿脂粉给您遮一遮吧?”琴棋这段时间一直在跟着琴心学梳妆,上手很快。
  荣茵看着铜镜里的人,脸色煞白,眼圈乌黑,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想着今日要做的事,就同意了琴棋的话。
  荣茵如今依然没有改掉在道观里的习惯,晨起时都要先念诵一段经文。
  第11章 勾结勾结
  琴书拎着食盒进来,等经文念完,才伺候荣茵吃早饭,一副可惜的口吻:“昨夜雨太大了,桂花落了一地,姑娘,看着能做好几个荷包呢,早知道昨日全摘了去。”
  荣茵透过窗往外看去,果真掉了一地的花,枝头也不剩多少了,不在意地笑笑:“花期还长,还会再开的,即使不开,今年做不了,明年再做便是。”
  琴棋觉得三小姐脾气真好,做什么都是不紧不慢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也不对她们发脾气,让人心里很踏实。
  晌午刚到,刘妈妈就把账本送来了,荣茵拿起账本翻看。刘妈妈昨晚想了一夜,姑娘说要查帐却未必懂其中的内情,自己只要咬定没有作假,想必她也奈何不了自己。
  荣茵觉得是不是以前的自己太草包了,让刘妈妈觉得她好欺负,竟然敢拿着这种账本给她看,当她是无知的三岁小孩么。
  “刘妈妈,两个庄子每年进项不足百两,种的什么收成如此惨淡,你去收账的时候就不觉得奇怪,没有问过庄头吗?”
  刘妈妈早就想好了应付之词:“姑娘您养在深宅大院里,对这田间地头的事是一窍不通啊,这种庄稼得靠天吃饭,老天爷说了算的。”
  荣茵收起脸上的笑容,声音变得严厉:“好,那你跟我说说这几年是遇到干旱了还是蝗灾,抑或是雨水多了,怎年年如此?还有这铺子上的收益又是怎么回事?掌柜是吃饱了撑的?东西不好卖不会换一种吗?年年都这么进货,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亏钱,每年还倒贴银子发工钱?”
  荣茵真想问问刘妈妈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子这么大,她哪里是养了一个管事妈妈,分明是一个永远也喂不饱的饕餮。
  刘妈妈大声喊冤:“姑娘,这铺子里摆什么货一开始就定了的,您不在,我跟掌柜的哪敢随便更换。”她没想到姑娘竟然还真了解田庄上的事,姑娘去道观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荣茵知道刘妈妈这是在避重就轻,也不想再跟她绕圈子了:“刘妈妈觉得我会信你么?”
  刘妈妈还想解释,荣茵根本不给她这个
  机会,厉声道:“刘妈妈不要当我是三岁小孩哄骗,我看不懂账本自然有看得懂的人。念你是母亲陪房的份上,我给你这块遮羞布,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栖梧堂的管事妈妈,我会把你交给荣妈妈处置。”
  荣妈妈是母亲的另一个陪嫁,专管母亲的田庄和铺子,也负责处理不听话的下人,手段颇为狠厉,刘妈妈交给她处置,怕是要掉层皮。
  没想到刘妈妈一点都不惊慌,反倒指责起荣茵来:“三小姐去苏州四年,栖梧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老奴一人在打理,这么多年何曾出过纰漏?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这样做,就不怕外人知道了说您是非不分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狡辩,荣茵懒得再跟她废话,叫了守门的粗使婆子来就要把她拉下去。
  “我是夫人的陪嫁,三小姐可没有权利处置我。”刘妈妈也是在田庄做过活的力气不小,挣脱了身叫嚷着。
  荣茵怕她大喊大叫扰了母亲的清净,想叫人先拿帕子塞住她的嘴,却听到徐婉莹的声音:“三表姐且慢!”
  徐婉莹扶着罗氏的手进了栖梧堂,后面还跟着范妈妈和秋燕等人。
  刘妈妈见了忙跪倒罗氏的身前喊冤,痛哭流涕。罗氏来之前就听徐婉莹说了经过,再见到刘妈妈的样脸色更加难看,厉声对荣茵道:“刘妈妈说得对,她是我的陪房纵是有过错你也不能随意处置,何况她还没什么错!”
  这还是荣茵回来后罗氏第一次踏足栖梧堂,荣茵伸出手想扶罗氏到炕上坐下,却被罗氏侧身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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