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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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只听剩烛火哔剥声。
  杜雨微不明白为何他们忽然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去看皇后,她无声退出景帝的怀抱,静静观察着众人神情。
  此时,另一边负责搜查卫茉宫中的宫女正巧进殿复命。
  “陛下,娘娘,”那宫女把搜查到的东西呈递到景帝与文妃面前,“定贵嫔娘娘寝宫中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常,但奴婢却在她的贴身宫女琴酒厢房里查到了不少东西……”
  有尚未烧干净的木料,还有一些简短字条,上面字迹娟秀沉稳,并非琴酒自己所能书写。
  文妃略一查阅便有论断,冷笑:“这丫头身在曹营心在汉,怕是一直在向什么人传递消息呢。”
  琴酒脸色登时煞白,浑身发抖,膝盖一软啪嗒跪倒。
  “求陛下饶命!求娘娘饶命!”她连磕了几个响头,膝盖行走踉跄着去够卫茉的裙摆,“娘娘!奴婢是逼不得已的,奴婢真的不是有心要害娘娘的,实在是、实在是……”
  杜雨微掩唇惊呼:“怎么,那背后之人想害的居然不是臣妾,而是定贵嫔么?”
  陈照夜
  走到琴酒跟前。
  “琴酒,你是除我之外跟随卫娘娘最久的婢女,你与我不同,你在宫外有血脉相连的至亲,容易为此遭到旁人的威胁。现如今有陛下与皇后娘娘为你做主,你尽可无所顾忌地说,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从头到尾,原原本本,不必有任何遗漏。”
  琴酒泪如雨下。
  “刁奴本就是卑贱之人,从里到外都是黑的,陷害主子哪需要什么道理?”徐婕妤冷冷笑道,聪慧如她,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便已察觉多半是卫茉与文妃将计就计,想要趁此机会将她彻底扳倒。
  “更何况……谁又能保证这东西不是文妃娘娘事先准备好的呢?”徐婕妤以目光警告了琴酒,再强装镇定朝杜雨微颔首,“雨微妹妹,你说是不是?”
  “徐姐姐言之有理,”杜雨微不禁后怕道,“宫中都知道臣妾与定贵嫔不睦,说不定那刁奴一会就要指认是臣妾唆使她贼喊捉贼了。”
  “陛下,”她于是恳求景帝,“请先去臣妾宫里查一查吧,臣妾愿将所有手书字迹都拿出来,与信件上进行比对。”
  不等景帝同意,文妃已经雷厉风行亲自带婢女去了。
  徐婕妤坐立不安,频频朝皇后递去求助眼神,而皇后此时只是木然地望着密室内摇曳的火苗与那座无字的牌位,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求不得,也好……”无人听到她口中喃喃。
  “扶冰,你这是怎么了?”
  杜雨微注意到自己的贴身婢女嘴唇颤抖,体贴地弯下身去扶她,“先起来吧,地上凉,可别跪坏了。”
  “奴婢……奴婢……”
  对凝霜殿的搜查很快结束。呈递到景帝面前的,是几张与琴酒那里字迹别无二致的纸条,上面叮嘱她注意挑拨杜雨微与其他宫妃的关系,务必让杜雨微成为众矢之的云云。
  “也是奇了,杜良媛寝宫里没什么异常,倒是这位宫女厢房里也有同样的东西。”文妃道。
  扶冰面如死灰。
  “你替别人传递消息,为什么不及时把纸条烧掉呢?”杜雨微柔声问她。
  明明温柔至极的神色,却让扶冰不由一颤,“因、因为您处事谨慎,奴婢是怕万一……”
  万一宫妃争斗中杜雨微获胜,她也可以趁着自己入局不深,反过来以此为凭证反过来告发徐婕妤来向杜雨微示好。
  “好,好,好!”景帝连道三个好字,怒极反笑,“朕竟不知,自己的后宫热闹到了如此地步……说!”
  他愤然拍案,“究竟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第95章
  夜将明
  “是徐婕妤!”
  “是婕妤娘娘!”
  琴酒抢先开口,扶冰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立刻给出相同答案。
  “奴婢原先是在宫正司做事的。”扶冰本就是墙头草,事情败露,恨不能立刻全盘托出来将功补过,“杜良媛入宫后,宫正司照例要拨几名宫女过去服侍。杜良媛是陛下钦点入宫的,若能跟着她必定前途无量,因此,当奴婢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居然能落到奴婢身上。未免夜长梦多,奴婢当天就带了礼物去答谢管事姑姑,然后……
  “然后奴婢就在姑姑的屋子里看到了婕妤娘娘!”扶冰双手交叠,重重磕倒,“奴婢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姑姑与徐婕妤交情极好,若徐婕妤想在哪位娘娘宫里安插宫女,只需向姑姑说一声即可。奴婢无意听到她们的秘密,又惊又怕,为保住性命,这才不得不答应替徐婕妤做事……这些字条都是徐婕妤身边的书茶写给奴婢的!陛下派人去比对笔迹即可……”
  “贱婢!竟敢污蔑本宫!”
  徐婕妤狠狠扬起手掌打在扶冰脸上,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脸色青白,袖袍因为突然的动作而起皱,鬓边头发散落,哪里还有平日端庄优雅的模样。
  “陛下,臣妾多年来一直不争不抢,您应当最清楚臣妾性情的啊!臣妾平日里也就是看看花,写写字,或是尽嫔妃本分悉心服侍皇后娘娘……臣妾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文妃与定贵嫔,竟要这样污蔑臣妾!”
  无人接话。
  徐婕妤的眼神愈发黯淡,她不禁后悔自己为何这样莽撞地决定从幕后走到台前,孤注一掷,未曾命中,还把自己完全折了进去。明明就在不久前,她还稳坐钓鱼台,看着其他人明争暗斗、头破血流,不论谁胜谁败,她与她所依仗之人都不动如山……
  不,不是这样。
  徐婕妤忽然如坠冰窟。
  ——她会败在这里,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的靠山也不稳固了?
  文妃双手拢于袖中,冷冷睨着徐婕妤。
  “陛下,”她朝景帝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您虽令臣妾负责搜查一事,但皇后娘娘才是六宫之主,后续处置,是否还是交由皇后娘娘处理比较妥当?”
  “你来做吧。”景帝心烦意乱地摆手,他依次指向琴酒、扶冰与徐婕妤身侧瑟瑟发抖的书茶,“这些人你都带走,随便你用什么方法,详细查明了再来回朕。”
  “是。”
  寝殿外,一轮圆月光辉愈发清冷。
  秦桑从寿康宫匆匆赶回,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后,替主子申辩:“陛下,皇后娘娘虽与徐婕妤走得近,但从不曾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这些时日,皇后娘娘的转变您是看在眼里的,您与皇后娘娘相伴多年,千万要信任自己的枕边人啊。”
  “朕也以为,皇后虽然娇纵任性了些,但本性并不坏,可此情此景,朕只觉得嘲讽。”
  景帝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不愿再看皇后一眼。
  他应当庆幸柳贤妃今日恰不在此,若加上她再闹起来,只怕要出更大的笑话。
  “茉儿受的委屈,朕心里明白,但过去的事不宜再追究了。”他歉疚地拍拍卫茉肩膀,“堂堂皇后竟然私自拿嫔妃的东西,说出去丢的是皇室脸面。”
  卫茉安静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娘娘,您是否失望?”
  待回到望舒宫后,陈照夜屏退众人,亲自替卫茉热了一碗安神汤,送到床榻前。
  卫茉温柔凝视着床榻靠里熟睡的淑宁,再替女儿掖好被角,摇头。
  “有什么好失望的,再看不破,我便是无药可救了。”她笑道,“多亏你先让祁大人控制了琴酒宫外的家人,她才愿意倒戈我们,把事情全盘告知,好让我们将计就计。”
  淑宁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安地蹬腿。
  “往后应该都是风平浪静的日子了吧?”卫茉俯下身轻拍女儿,“淑宁睡了,我走不开,杜良媛那边若是派人过来,只能劳烦你替我接待着。”
  风吹动纱帘,银白月光透过窗纱如清霜铺落满地。
  陈照夜踩着一地霜华,缓步来到庭院中。
  偌大的宫殿因为搜查一事而出现过短暂的凌乱,此时已经恢复如初,廊下十多盆名贵的秋菊沐浴月色恣意舒展着叶瓣,风里飘来草木气息与淡淡的桂花香。
  殿门方向,两点宫灯照亮黑暗朝这里缓缓移动。
  杜雨微只带了一名宫女随行,系着藕荷色兔绒披风,巴掌大的小脸几乎被绒毛遮挡。
  “给良媛请安。”陈照夜道。
  自杜雨微入宫,她还是第一次踏足这座以精美著称的宫室。杜雨微简略地欣赏了园中景致,并没有继续往宫殿中走,而是兀自在暖池边的石头桌凳坐下了。
  “淑宁公主睡下了,定贵嫔走不开,让奴婢先跟娘娘道一声歉。”
  “无妨,我本就是来找你。”
  杜雨微笑吟吟的脸上没有精明算计,整个人看上去肆意自如。
  陈照夜也不合规矩地在她身旁的石凳坐下,“杜小姐的演技比奴婢以为的还要好,哭得情真意切,连萧昭仪都被您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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