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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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进。”
  秘书推门而入, 转椅后的拉菲尔回过头来, 慢条斯理道:“怎么了?”
  秘书对拉菲尔的畏惧使他不敢声张。
  拉菲尔再次虫化,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 每一次虫化都说明他离精神力失控又近了一步。
  他拖在红色地毯上的尾部,犹如人鱼的尾巴, 但事实上是海底磷沙虫族的特征, 尾部的鳞片漆黑,边缘诡色斑斓,柔软的尾部如果脱离水分则会迅速覆盖上一层保存水分的外甲壳, 美丽却也孤寂。
  秘书把《实验室观察日志》递上去, “您要的资料已经找到了。”
  拉菲尔漫不经心地指着第一页的图片,“【黑蝶侍】的年纪还小, 却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把他投放到赛场吧,其余的你不要管,他会主动去做他该做的事。”
  他需要“黑蝶侍”激发诺蓝的发情期, 他不能再等待了,诺蓝的不成熟、任性、娇纵是定时炸弹,但他已经感受到诺蓝的不配合。
  身为虫母,却心甘情愿屈居在军校里,居然他自己还不觉得屈辱,这让拉菲尔很头痛。
  但是他也不需要虫母的配合,黑蝶侍足够忠诚,拉菲尔把他浸泡在最接近虫母生理细胞液的培养皿里抚养长大,黑蝶侍会唤醒诺蓝,祂会是虫母苏醒的第一个礼物。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拉菲尔喝了口合成营养液,慢悠悠地,“这是我送给他的成年礼,一具强壮的、沉默的、聪明的虫型机械,不会拒绝,只会乖乖听话。”
  秘书小心翼翼:“您说的是黑蝶侍吗?据我所知,祂在培养皿里的时候就显示出了极其可怕的攻击性。”
  拉菲尔收敛笑容,森然白骨的手指轻拂自己的黑色鳞尾,“别这么多话,你要记得,除你之外,这艘舰船里所有的虫族都是哑巴,而他们是哑巴的原因,不过是说过顶撞我的话,懂吗?”
  秘书脸色一变,立刻道歉,转身离开了总舰官办公室,将释放【黑蝶侍】的命令传达下去。
  …
  黑蝶侍被释放出来,他脖子上拴着锁链,茫然地望着不断下坠的世界。
  ……他从来没有见过白天的太阳,但这对他而言并没有很致命。
  从实验室出来的唯一目的是寻找虫母,效忠于虫母,满足虫母的一切心愿。
  …
  夜深了,名为黑蝶侍的雄虫悄然出现在校医室门口,他拉下总电闸,整个训练基地的灯关电源全部被切断,月光清冷照射,在一片虫族不满的吵闹声中,他来到了“关押”着妈妈的“牢笼。”
  虫族似乎将其称呼为“医院”。
  然而这对于常年浸泡在液体里的黑蝶侍来说,这无疑是牢笼。
  夜间的医院由蛛丝组成牢不可破的防线网,唯一的办法是暴力破开门板,然后将从总舰上带下来的【恢复蜜露】喂给妈妈。
  恢复蜜露具有快速治愈和修复伤痕的功效,加速破损的内脏器官复合,副作用是推进蜕皮过程,可能会导致妈妈变得敏感脆弱而暴怒,从而撕咬他的肉/体,迅速成为完美虫母。
  但黑蝶侍对死亡并不存在恐惧心理,事实上,他是一具机械。
  一具完美的、只为服侍妈妈而生的机械虫族,他的脑干细胞由电子零件替代,他的脑域精神力由不短路的芯片构造,他每一个外骨骼器官鳞翅、每一道血管脉络,都由虫族最精密的武器大师设计组成,只有一种方式可以导致他的死亡,就是妈妈不再爱他。
  没有爱,他什么都不是。
  只是一堆废弃的钢铁碎片。
  黑蝶侍垂下眼睛,愚钝的情感神经在提醒他:醒醒吧,妈妈从来没有说过爱你,妈妈甚至都不知道你的模样,你在自作多情什么?你真是个贱虫。
  …………
  不,不是这样的。
  妈妈爱他,妈妈一定爱他!!
  如果妈妈不爱他……
  那他就只能去死。
  黑蝶侍目光深沉如水,缓缓推开“牢笼”,却意外闻到了同族的气味,顿时竖起了四根触须!
  金发的血漪蝶族守候着妈妈,他趴在妈妈身侧酣睡,手指勾着妈妈纤细的手臂,十分不知羞耻……
  他难道不知道,对蝶族而言,翅膀的鳞翅层是最隐私的部位吗?
  可他却将刺目的血红色完全显露在妈妈面前!
  黑蝶侍目光失神,心脏如同碎裂一般疼痛!
  妈妈…只有我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健康的生命体征…你为什么要爱上别的虫?为什么要允许他在你身畔酣睡?
  ……
  “陌生的虫,想要来一针虚空剂吗?”
  梅察觉到陌生雄性的靠近,猝然睁眼,冷漠地回眸,“净化你的心灵,摆脱精神上的压力和恐惧,当你变回一个软弱无能的小虫卵,你就可以靠近这里了。”
  黑蝶侍从黑雾里走来,就在梅以为这位身材190、黑白色舰队司令官制服、戴着黑色漆皮防触电手套的英俊雄虫会与他展开激烈的搏斗时,黑蝶侍却单膝跪在诺蓝身前。
  梅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想要知道他要做什么。
  然而他没有想过,黑蝶侍却称呼诺蓝为:“妈妈。”
  ……
  ……
  妈妈?
  妈妈?
  梅整个蝶都愣在原地,他眼睁睁看着黑蝶侍蜕下鳞翅外的膜层,将黑色的蝶羽露出,这是蝶族的最高礼仪,意味着臣服,没有任何一只高等种蝶会轻易在陌生雌虫面前暴露鳞翅,除了在妈妈面前。
  妈妈…一个多么陌生的词汇,梦想了无数遍的、无数年的“妈妈”,居然就在眼前?
  梅猛的将黑蝶侍拽起来,黑蝶侍平静地与他对视,两位同样高挑俊朗的雄虫竖起触须,腹部环节紧绷,从黑蝶侍侧脸开始出现皮肤皲裂,而梅秀美的脸庞则浮现恐怖的虫化口器。
  “你说他是谁?”
  梅的声音在不自觉地颤抖,“…你管谁叫妈妈?”
  “这只蜜蜂,是我的妈妈。”
  黑蝶侍平静而沉稳的说,他攥住梅的手腕强行按压下去,重复一遍:“这个低等种,是我的妈妈,虫族只有一位尊贵的雌性虫族能够被称之为妈妈。”
  梅猩红的双眸瞬间闪烁,他放开黑蝶侍的领子,难以置信地看向诺蓝。
  …他并不知道此刻他眼睛里的不甘和委屈有多么浓重,他只想质问诺蓝,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在诺蓝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可是…
  不能问啊,问了的话,貌似就变成了滑稽的小丑,在妈妈心里,他就变成了令虫厌恶的、自私的雄虫。
  梅失魂落魄地坐在诺蓝身边,诺蓝却因为床板的震动而睁开了眼睛。
  “……梅队长,你为什么在伤心?”
  诺蓝纯净而柔软的眼神望着他,梅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无法想象虫母就躺在他身前,而他要保持该死的、蠢货一样的无知,把可爱的妈妈当成低劣的低等种!
  诺蓝伸出手,梅的脸颊不自觉地贴过去,因为这个角度看不见跪在地上的黑蝶侍。
  虫母温柔的手掌散发着淡淡的温度,梅无法感知到自己在流眼泪,但无疑,妈妈的安慰令他心安,惶惶不安的心脏终于找到生命的意义,“……我在担心你的安全。”
  梅扯了个谎,不自觉地躲避着诺蓝的眼睛。
  “梅队长,看着我。”
  诺蓝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梅美丽的、泛着泪光的眼眸安安静静地盯着他,诺蓝笑得真诚又温暖,安慰道:“我觉得我要蜕皮了,别吓到你。”
  “诺蓝同学。”
  黑蝶侍突然说话,“拉菲尔阁下命我来保护你。”
  他们都没有称呼诺蓝为妈妈。
  两个蝶族心照不宣地为诺蓝保守了这个秘密。
  诺蓝“啊”了一声,听到黑蝶侍是以拉菲尔的名义,他表情很淡定,“那你应该出去了,我要蜕皮。”
  这是个拒绝。
  但是黑蝶侍不可能离开病房,他只能将照顾者的位置转移给梅,他站在诺蓝身边,却比贝利尔更像是梅的同卵兄弟,他们一样沉默冷静,一样疯狂。
  【真是个呆虫子,像是机械。】
  黑蝶侍听见这道心声,保持沉默。
  但是妈妈说的对,他就是机械,他所有的情感缺失模块,就像被格式化过的芯片,只有妈妈能一点点填充。
  【你不走是吧?不走我就开始蜕皮了!】
  诺蓝:就很无语。
  诺蓝的双腿很快变成了尾巴,修长的银尾上粗下细,尾部白纱如同雪纺,鳞片一枚枚爆裂,露出皮肤底层的油脂层、肌肉层,一条完全粉红色的、没有坚固外壳、只有柔软血肉的新生嫩尾甩了出来。
  黑蝶侍贪婪而不加掩饰地盯着诺蓝。
  柔弱的妈妈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因为疼痛,不得不咬紧枕头,尾部绞紧。
  …身体内部似乎有什么通道或是阀门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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