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北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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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温泉山庄得去三条街以外的公交站点,陈橘麻木地朝那个方向走去,眼泪掉出来又被她用手背擦掉。
  陈橘就是在和陈意扬的比较中长大的,她没有哥哥聪明,没有哥哥反应快,没有哥哥成绩好。
  似乎陈建生夫妇对于儿子的偏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橘偶尔会自欺欺人的想,也许是因为她不优秀,不能让他们有脸面。
  其实不是……她再优秀王秋萍也不会在意,她是不被期待的,不被偏爱的,离婚的时候争着要甩给对方的。
  走得快而急,陈橘走出巷口的时候听到震耳的喇叭声。
  陈橘眼眶里都是泪,眼前的景象在泪珠里看的并不清晰,她好像堵住别人的路了。
  她抬手擦掉眼泪,往旁边躲,下意识哽咽着道歉。
  “对不起。”
  久久没得到回答,面前有阴影落下来,有人递给她纸巾,林嘉南看了她两秒,懒洋洋发问。
  “谁欺负你了,哭这么可怜?”
  ……
  陈橘在路边的长椅上默不作声地掉眼泪,周边的路人不时朝林嘉南投来谴责的目光,看样子是认定他全责了。
  “你说个人,我去他打一顿行不行?”
  林嘉南被她眼泪折磨得没办法,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哭,真情实意或是刻意的梨花带雨,数不胜数。
  任何人都没哭出陈橘的效果,不叫不喊,只是咬着唇默默流泪,泪珠砸到他手背,一瞬烫到心脏里。
  “或者想点别的事,分散下注意力,你期末考咋样?”
  林嘉南觉得陈橘这种好学生,要是考得一般的话想到期末考还得掉眼泪,很快扯开话题。
  “就那个狸花猫,你想见它吗?”
  陈橘吸了
  吸鼻子,停住:“它不在学校。”
  “是不在,”看来这招有用,林嘉南舒了口气,“暑假我怕没人喂它,搞我家去了。”
  他边说边伸出手,展示新鲜的抓痕:“诺,又抓我两三道。”
  头盔还是陈橘戴着,摩托车骑得飞快,驶向别墅的路上由于地势要经过两三个上坡,陈橘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小声叫他名字。
  “林嘉南。”
  太小声,陈橘都怀疑林嘉南根本没听见,到了平缓地带,林嘉南在路边停下,回头看她。
  “怎么?”
  陈橘把头盔的挡风镜片推起,小声提建议:“慢点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不慢点她继续掉眼泪不是相当于前功尽弃吗。
  摩托车在别墅前停下,很快有佣人迎上来,还有只边牧从草坪跑出来,绕着林嘉南兴奋地扑来扑去。
  “我养的狗,叫船长。”林嘉南把它往下扒拉,和陈橘介绍。
  陈橘上次来的时候在别墅看到的狗碗就是它的,只不过那时候被佣人带去打疫苗了。
  陈橘摸了摸边牧的头,小狗回报以更热情的哈气声,扑在陈橘的腿上不肯下来。
  “船长,下去。”林嘉南给它下命令,狗还在亢奋过程中完全听不进去,还是佣人拿皮球才诱哄走。
  进到别墅以后林嘉南很快把门关上,对上陈橘的目光,解释。
  “猫刚带回来,先把他们隔离两天。”
  等完全习惯对方的存在以后再让它们接触。
  狸花猫被佣人拿零食引过来,很快蹦跳到陈橘怀里,喵喵地叫着。
  它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腮稍微胖了点,身形更矫健,要不是腹部伤口愈合的痕迹,陈橘几乎认不出来它是几个月前那个小可怜了。
  李华平日里是最不喜欢被人抱的那种猫,现在似乎也能感觉到陈橘的心情不佳,老老实实窝在陈橘怀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陈橘抱着它,低着头不说话。
  “说说呗,”林嘉南的视角还能看到她眼边的泪痕,“谁欺负你了?”
  “我爸妈说要离婚,”陈橘静默了好一阵,开口,“其实他们根本不想生我。”
  她语言没什么逻辑,林嘉南听完后挑眉,安慰她。
  “离婚就离婚呗。”
  不幸福的婚姻还不如早点结束。
  陈橘嗯了声,继续沉默,林嘉南起身,从柜子旁边拿了个相框过来,递给她。
  陈橘下意识接过,低头。
  照片是个穿着洋装的年轻女人,笑起来显得温婉,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她看出女人和林嘉南眉眼间的相似之处,问:“这是你妈妈?”
  “是,”林嘉南应完又补充,“她那会儿也想和我爸离婚,没来得及就去世了。”
  悲剧得有些老套的剧情,林嘉南的母亲出身香港的名门望族,上世纪九十年代和去香港交换的穷小子林父一见钟情。
  结婚的时候林母陪嫁运了整整两架私人飞机,婚后林父利用大陆的优惠政策和林母的嫁妆做起生意,风生水起的同时很快露出本性。
  家暴和养情人,语言羞辱样样不差,林母因为生产伤了身体,想离婚又被林父控制,林嘉南的外公还以为女儿在海省过着美满的小日子。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林母很快因为忧思过度去世了。
  “她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一岁吧,我觉得是我爸害死了她,所以和他不对付。”
  林嘉南把照片放回去:“我爸拿高尔夫球杆砸我,我就拿棒球棍打他。”
  不像父子像仇人,林嘉南就是从那时候学会使用暴力。
  “有次他把我打成脑震荡了,我外公从香港赶过来守着我,那天晚上我梦见我妈了。”
  陈橘抬眸看他:“梦见什么了?”
  “忘了,”林嘉南笑了下,“过去太久了,但那天之后我明白一件事。”
  “陈橘,我们生活,是为了爱我们的人,而非不在乎我们的人。”
  陈橘沉默了很久,李华对她的忍耐到头,挣扎着跑出去,她看着林嘉南。
  “他们不想你出生又怎么样?现在还能把你塞回去吗?他们不爱你,你也不爱他们就好了,而不是在街上哭个没完。惩罚你自己他们也不会多难受。”
  林嘉南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接起以后应付地嗯了两声:“不过去了,记我账上。”
  他刚本来是准备过去酒局玩的,但路过巷子的时候冲出来个不看路的小姑娘,脸哭成小花猫。
  陈橘半晌没说话,林嘉南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想明白了?”
  “或许。”陈橘这么回答。
  “想明白了我送你回家,”林嘉南不欲让氛围严肃,扬眉笑了下,“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啊?”
  ……
  回程的路上总算有两个头盔,陈橘手臂抵着林嘉南的后背,晚上的风有些大,不由分说地吹向她,两边的景色飞快的倒退,浮光掠影。
  银河里她不能再渺小,只有对于在乎她的人,是完完整整的陈橘。
  陈橘把挡片推起来,喊:“能快点吗?”
  “什么?”林嘉南怀疑自己听错,喊回去,“快点还是慢点?”
  “快点!”陈橘用更大的声音喊回去。
  风吹过来的速度更快,陈橘紧张的心跳都加快,习惯以后并不觉得多难受,更多的是……自由。
  高二结束的这个夏天似乎是重要的,陈橘隐约想明白一些事。
  想明白顾影自怜,担心她是不是被偏爱这件事其实是无意义的,她要造就自己的小宇宙,留一道窄门,只允许爱自己的人进入。
  摩托车停在陈橘单元楼的楼下,天已经完全黑了,陈橘借着路灯的光下了摩托车,把头盔还给他。
  “谢谢。”
  “能商量个事不,”林嘉南漫不经心接过来,“以后别跟我说谢谢了,快听吐了。”
  陈橘点点头。
  离开之前林嘉南又想起什么,回头:“有几张海洋馆的票,你有空的话一起?”
  陈橘充满歉意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
  情绪逐渐归于平稳,陈橘后知后觉记起来一件事,她答应过江朝北,不再和林嘉南来往。
  她要信守承诺。
  “行吧,”林嘉南本来也没觉得她能同意,伸手,随便揉了揉陈橘被头盔弄乱的头发,“陈橘,别难过了。”
  “好,谢……”
  陈橘的谢谢到了嘴边又被收回来,她笑了下,朝林嘉南挥手。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
  摩托车银色痕迹消失在视线里,陈橘踩着自己路灯下的影子玩,建设好心情以后才往家里走。
  路过凉亭的时候看到一个影子,陈橘随意地望过去,看清以后定住脚步。
  “阿朝,”陈橘眨了下眼睛,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回来了?”
  江朝北身体僵硬得像一座雕塑,看她。
  “给你发消息没回。”
  “不好意思,”陈橘摸出来手机,按了几下才发现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没注意。”
  陈橘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如果江朝北坐在这里的话,刚刚应该都看到了。
  “阿朝,”陈橘怕他生气,解释,“我和他是今天巧合碰到的,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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