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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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韩轲看到这把刀的时,左额头的蛊纹却开始显现出来,脑袋也负重万千地疼。虽然来路上也疼过,但都没有今天这般疼。于是他默默地戴上东厂的高帽,又将左边的刘海拨了下来,足以挡住那深色渐渐出现的蛊纹。
  他深信,司马煜的出现就是他此生唯一算错的点。桓玄侯戚风明教诲自己,游走权贵也要权衡取舍,不要被金钱和美色迷住了双眼。虽然戚风明和自己依然保持着势不两立的局面,但不得不说十几年前戚风明的这句话确实指引着韩轲一步又一步走到了今天,坐到了东厂督主之位。
  总而言之,戚风明既是自己的仇人,也亦是自己的老师。想到今日之后,自己可能死在司马煜那把刀下,韩轲低下眼眸,苦笑了一番。
  戚风明,最后还是你赢了。
  阿加尔什替司马煜拉开座椅,司马煜撩开衣袍坐了上去。他看向韩轲,淡淡地道:“我本来以为韩督主不会大驾光临。”他又有些不屑,语气恶劣,嘲讽颇多,“早知韩督主会亲自到访,我应该让厨房多准备下菜品佳肴的。”
  “这倒不必。”韩轲将话锋一转,问道,“司马塘主,本督主见你的刀甚好,可否看一下?”
  这一句话倒是把司马煜问住了,司马煜想过很多次对话,韩轲可能会第一句话说要放人,或者先是询问自己为何成为梧塘之主,然而这些韩轲统统都没问。
  但司马煜还是将那把刀递到了韩轲的手中。
  这把刀被韩轲稳稳接过,又被韩轲的手掌严丝合缝地握住。刀柄之处刻有龙头的模样,握把设计成龙眼之样,刀锋锐利,刀身沉重却很好上手。当这把刀被另一只手握住的那一刻,韩轲的体内便燃起来当年他从李从歌手中接过这把刀时,体内的火热感。
  这种感觉对于当年的自己来说,想必是件好事,然而对于现在的自己,这是一件坏到不能再坏的事情了。蛊纹在摸到这把刀时又加深了几份,甚至过渡到额头的中间,头开始剧烈地疼痛,周围的一切似乎越来越模糊、扭曲。
  韩轲摇了摇头,视线又渐渐地恢复如初,只是头的疼痛却如浪潮一般,一下比一下更加猛烈。
  “这把刀,”韩轲将刀还给了司马煜的手中,“叫什么名字?”
  司马煜接过,又凑近观赏了一下,将其放到桌面上:“韩督主可有所不知,这把刀从来时便有了名字。”
  “哦。”韩轲挑眉,又问道,“究竟叫什么?”
  “炎龙刀。”司马煜说出的名字和自己心中的名字不谋而合。
  他沉默了几秒。
  在这几秒内,他想起了存中临死前说过的话——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梧塘之所以势力能如此之大,能在百年之后再次复出,不是因为梧塘本身想复出,而是有人逼它复出的。而背后的那个人,目前不知道是谁,但知道一点,那就是势力的源头来自厥缁。
  不禁感叹周博云还是长不大的孩子,亲手将母后废掉权力,让她去深闺处休养,所谓的休养就是囚禁。而后以一己之力,妄想铲除朝中旧党,建立新党,但殊不知,现在天下未稳,若是朝中缺乏旧党,新党更是摸不着方向。
  所以,朝中很多旧党就请柬上书,要求先和厥缁进行交涉——这番交涉无非是两种交涉。一种交涉,是正常的交涉。重新谈拢“和平”,再重新开通互市、榷场等民族贸易;另一种交涉,就不叫交涉,那叫战争。但这等交涉,也遭到了朝中无数党派的反对。
  而韩轲更加偏向于半交涉半战争的中间派。
  可是周博云眼界太浅,只想着重新整治官吏,没有想到现在整治官吏并非主要,主要的是盘踞在西北之地,那只虎视眈眈的熊,还未解决。
  “本督主没想到平日里纵酒享乐,夜夜笙歌的广信节度使竟然有朝一日成为了梧塘之主,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啊。”
  韩轲老早就注意到司马煜了,从调查陈应阑开始,从牵线扯出了六年前临安十四州节度使集体叛乱的事件,再从中抽丝剥茧,查到了司马煜。
  “有句话我对贾司使说过,今日我不妨再对韩督主说一遍。”司马煜坏笑道。
  韩轲道:“愿闻其详。”
  “那叫作‘戏到假时假亦真,戏作真时真亦假’。”司马煜看向韩轲。
  韩轲为自己倒了一口酒,一饮而尽:“这么说之前那些纸醉金迷的假象,今日之时皆都粉饰太平,都是广信节度使——司马大人演出来的吗?”
  司马煜也学着韩轲的样子,倒了一口酒,同样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何止是演出来的,我演了好多年了。你以为整个北明,就你会演戏吗?”
  另一杯酒倒满:“这等演技还是差我一点,毕竟我已经独行世间三十七年了,而你呢——应当比本督主要年轻一点吧。”
  另一杯酒喝掉:“我确实比你小多了,但是你知道这把炎龙刀向来都是认主的。第一次使用炎龙刀之人便是几百年前的司马煜。”
  重添一杯酒:“你以为本督主不知道?本督主洞察世间百态,这等事情自然逃不过本督主的耳目。而且,今日来交涉的只有我和这位姑娘两人,我们抱着友好的态度而来。我们一手交钱,希望你们‘梧塘’也能如约一手交货。”
  一杯酒又下肚:“那得先看看你们带什么好东西来吧。”
  另一杯酒倒满:“千金之价之丝绸、万金之价之陈酿,如山如海之白银......”
  另一杯酒喝掉:“丝绸我收了。可是你当真认为,我们‘梧塘’缺美酒和金钱吗?”
  重添一杯酒:“好货已经带来了,不知‘梧塘’又想要什么?”
  推杯换盏之间,一壶酒已经见底了。然而,也许是蛊毒的原因,韩轲并没有酩酊大醉,反而却越喝越清醒起来。他看到阿加尔什拿着疆域地图放到他和司马煜的眼前,而后司马煜指着北明疆域地图上的东南之地,朝韩轲使了个眼色。
  韩轲:“怎么?”他顿了顿,又说,“要这块地?”
  司马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要你们北明朝廷能满足我‘梧塘’,我立刻放了贾秋实那厮。”
  韩轲:“你想什么呢?这简直是荒唐!一个国家,分裂成两个‘朝堂’。这可不是所谓的宗藩关系,你们‘梧塘’这等举动可谓是侵犯我们北明了啊!”
  司马煜:“怎么?东厂莫非不同意?我听闻你以前可是有‘通敌叛国’之罪行的啊,怎么成为了东厂督主之后反倒行侠仗义起来?”
  韩轲:“司马大人想多了,哪怕我真的身负这等罪行,那也只是杀戮神机营的残兵劣将而已,再说最后北明能和厥缁打个平手,那也有本督主的一份功劳。再者,北明包括着东厂,可是东厂并不能代表北明。这等卖国之举,我韩子安做不到!”
  司马煜:“好!”说罢,他便不由得鼓起掌来,“给你们好脸色你不要,那就不要怪我们‘梧塘’不客气!”
  韩轲却打住司马煜:“但我有个比卖/国之举,更好的举措。”
  司马煜:“说来听听?”
  韩轲先和花满楼对视一眼,而后再次将目光转向司马煜:“在此,我可以向司马大人保证,今日前来交涉之人,唯有我和这位姑娘二人。如果你将我俩杀死,足以换回贾秋实的平安,更能换回东南之地的平安,我等愿意万死以赴!”
  “哐当”一声,酒杯碎裂到地板上,而司马煜却“腾”的站起身,挥起炎龙刀砍断了酒坛,而就在这一时刻,韩轲顺势挡在了花满楼的身前,酒水溅了韩轲满身。
  韩轲握住腰间的晷景刀,但没有将其从剑鞘之中拔出:“我们北明以儒为尊,行事做人讲究一字‘仁’,司马大人好歹是汉人之身,应当受到儒之影响,怎么会如此心急?”
  “但我现在不是了!”司马煜踢翻桌子,佳肴美酒皆都掉落在地板上,‘梧塘’下的所有人侍从都手握着剑团团围住了韩轲和花满楼。
  司马煜闲庭信步地朝着两人走来:“等把你们仨杀死,整个东南之地将归于我、司马煜麾下,而我才是那个真正有天子之身的人!等将势力进一步扩大,再攻上晏都,夺权篡位,改天换地,这是何等风光一事!”
  花满楼“刷拉”一声拔出利剑,剑锋划过刺穿眼前的一些侍从,直直地朝着司马煜袭来,却被司马煜用炎龙刀挡住,往前一推,将花满楼推回到原位。
  花满楼大喊道:“你敢!”
  司马煜再次说道:“我司马煜已经做过一次了,只不过六年前的那一次,我失败了。就是因为东厂和漠北都护府的阻碍,害得我的后援未到京城,就被沈木衾和陈自寒的部下双双剿灭!”他顿了顿,又说道,“但是这次我不会了。”
  他将炎龙刀指向韩轲,而韩轲也在这一时刻拔出晷景刀,同样和司马煜刀刀所相。
  “而你,也在衢州阻碍了东南之地的所有后援,导致我叛乱失败!”司马煜瞪了一眼韩轲,愤懑之情溢于言表,“所幸,在此之后我在人前成为了一名只会饮酒作乐、贪图好色之人,朝廷也对我放下戒备。但是我本心还是那个依旧想改天换地的人,所以无论北明再更换节度使所管辖的地区,我司马煜还是那个司马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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