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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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神机营营主——李从歌。”徐钟隐不咸不淡地说道,仿佛“李从歌”这个名字只是如清水一样随意的姓名。
  其实不是的,常年居住在漠北的人都知道,在漠北的边境处,当然现在那里已经是厥缁的领土了。曾在旧时存在北明驻守边疆的玄甲兵组成的营地——神机营。而李从歌是神机营唯一一位女性营主。至于为何徐钟隐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感情,因为徐钟隐是中原之地之人。
  “可是李从歌在晏平年间就已经死在了曾经厥缁两名大将——叱罗彦和叱罗谷的刀下了。”老妇人又说,“我曾拜读过神机营的历史,自李从歌之后再无神机营。而在李从歌死的时候,韩轲只是神机营的余孽。但是却在李从歌死后的当晚,厥缁攻上漠北城的城门,韩轲却非常毫无预兆地杀死了神机营所有人。”
  陈自寒冷眼看了看徐钟隐,又思考了一番老妇人的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刻,他突然想到几个月前,他还在晏都狩猎之时,他路过东厂的门前,偶然听到了厂卫们的对话。
  当时那些厂卫好像给欲要远行的韩轲拿了点药,而这些药不是治疗风寒的药,而是乌骨木青,世间数来巨苦的药。而韩轲却急需要用,这又是为何?这些药的用处是不是和当年他杀害神机营所有玄甲兵有关?
  他的心中不知不觉多了这么多疑问,于是,他抬起头,对上徐钟隐的目光道:“查,继续查。去查‘乌骨木青’这种药的来源和用途。”
  陈自寒谢过老妇人,派侍卫给老妇人塞了一袋白银,又令人带老妇人去衣坊裁剪制作新衣裳,并对老妇人保证不会再让萧楮风的案件付诸东流,一定会将这等案彻查个彻底的。因为,不止是陈自寒,就连徐钟隐都知道,如果一旦将萧楮风这等案件彻查殆尽,将会牵扯出张修明、韩轲等诸多北明官员的身世,抽丝剥茧,很快就能查到背后之人。
  坚信的是,陈府灭门、临安九旋塔、神机营一事一定和韩轲这个人有着盘根错节的关联。而现在,陈自寒唯一的目标就是抓住韩轲,将韩轲带到漠北来,接受自己的审问。他也不敢想象,那不可一世、绝代无双的韩轲,现如今的东厂督主如果变成像萧楮风当年的裙下之臣,该是何等“风光”。
  “重光,从府中调几名眼线,潜入东厂和韩衙内部,好好地看着韩轲。”陈自寒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对于韩轲的无限怨恨此时正暗自滋生。
  他不忍心陈应阑就这么跟在韩轲身后,被韩轲戏弄。因为陈应阑是自己的弟弟,哪怕没有血脉之连、骨肉之亲,那也是他的弟弟,无论如何保护好陈应阑是自己的职责。
  所以,他自以为用聪明的方法,一方面盯着韩轲的动向,一方面也可以看着陈应阑的去向——然而,陈自寒不知道的是,自从临安一别,陈应阑和韩轲就一别两宽、分道扬镳了。陈应阑身在衢州,以按察使的职位走在了衢州节度使李谨丞的身旁。
  *
  衢州阳光正好,正是初春时节,原本凋敝的草木此刻正竞相迸发生长。两个修长的人影正走在衢州繁华的街上,两匹养得散发油光的健壮马屁此刻也踏过青石板的大道。马下的百姓各个纷纷交谈,指着两个修长的人影议论着。
  李谨丞和陈应阑都身着锦衣华服,正打马走到衢州城的城门处。
  路途中,李谨丞对陈应阑道:“惊泽,今日虽然没有马车相伴,只是因为禹州和衢州离之近,不必奢华,只用两匹马,狂奔半日就到禹州了。”
  说罢,李谨丞一勒缰绳,马匹嘶叫一声,停住了步履。他伸出手,示意走在自己身后的傅旻为自己递上包裹。他接过包裹,在包裹里掏了掏,掏出了两副面罩。
  “这是?”陈应阑歪头询问道。
  “即便衢州和禹州离之近,但狂奔半日,风尘刮脸,若是把脸染上风痕,岂不是可惜你这般貌美的皮囊?”李谨丞正说着,便拉开面罩的金属扣子,在陈应阑脸上绕了一个圈,在右脸颊的侧边,扣住金属扣子于凹槽内。
  “那李大人又是为何非要去禹州?”陈应阑并没有回答李谨丞的夸赞之辞,相反和李谨丞相处这么久,每次一见面李谨丞就会夸他生的好,然而陈应阑并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多好。
  李谨丞只是莞尔一笑,道:“你知道陈家为何被灭门吗?”
  陈应阑顿住了自己的马匹,瞪大眼睛,语气却显得紧张和惊慌,有失措的意味在。他无助地颤抖,但眼神却对李谨丞接下来的话,有着出乎意料地好奇。
  这些个月来,他一直坚信着自己的兄长——陈自寒会在漠北好好地彻查此事,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陈自寒许久没有给予自己有关于“陈家灭门”真相的信件,而多余的信件也没有寄给自己。在与韩轲的对话中,韩轲也从未透露出对于“陈家灭门”那晚的任何消息——仿佛大家都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
  唯有李谨丞替陈应阑查清了这件事。
  但并不全面,只是漂浮于表层。但这种结果,对于人生并不圆满的陈应阑来说,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他也无法奢求了。
  即便渴望,别无所求。
  “我知道你在陈府附近为沈木衾立了个坟墓。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沈木衾早已不是甘州的打更人了,他被闻燕声收买了,成为了所名门刺客中的一员。”李谨丞平视着陈应阑的双眼,语气平静而缓慢,看着陈应阑欲要开启的唇,却还是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别出声,让自己把来龙去脉全权讲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谨丞就像是陈应阑肚子里的蛔虫,对于陈应阑的思绪他都了如指掌,“你想问所谓的‘索命门’究竟是什么。如其名字一般,是一个坊间的刺客组织,但也和北明朝廷有所勾连,经常接到朝廷的委托去杀人。”
  “这不可能。”陈应阑微微蹙起眉头,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地摇着头,否认道:“沈木衾和我算是旧相识,他一心为了北明,不可能成为索命门刺客这等事,更不可能为了金钱贿赂、利益至上去杀人——”
  李谨丞连忙抢过陈应阑的话锋,双手揪住陈应阑的领口,将陈应阑拉近自己。他凝视着陈应阑乌黑的瞳孔,义正词严地道:“可他确确实实是这么做了!”眸中微光闪动,又黯淡了一分,不过了一会儿,他的指尖松懈力气,放开了陈应阑,退开了几步,说,“惊泽,我跟你认识也有几个月了,这么多个月来,我一直觉得你太沉溺于过去的往事,现在想来还真是。”
  陈应该:“......”
  他不得不承认,李谨丞说话犀利,一语点醒梦中人。即便他离去了影卫的职责,从甘州一路辗转来到了衢州,脱离了陈自寒和韩轲,也对韩轲数月来坚持的辅助冷漠地拒绝,可每到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思虑着往事。那些人的脸,明明数月没有见到,却在记忆中愈发清晰。
  “这个世间永远不变的东西只有长江之水,黄河之险。”李谨丞接着说,“最会变动的事情便是人心。我一直想去晏都看看,看看那里的桃红柳绿、青砖绿瓦,可是现在我却要带着你前往禹州。这就是人心的变动。而沈木衾便是如此,他失去了沈侯府,也失去了荆青云,与他有骨肉之亲的人都相继去世,他在北明的天空之下没有留恋了,所以入魔杀道是很正常的现象。
  “可那天就在索命门准备覆灭陈家之时,沈木衾的心中还是残留着一丁点的善意的,这点善意的来源就是你——陈应阑。”李谨丞用微凉的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肩膀,提醒陈应阑,复又继续道,“所以他才有勇气,以自己的性命守护你的性命。”
  “明日清晨,我醒来之时,我看到沈木衾用自己血液写下了八个字‘生也北明,死也北明’,那时我的面前有一尊佛像。”陈应阑回想,脑海里对于那日的记忆犹如吉光片羽般散落在脑海的地面上,“人在将死之时,都会将希望给予神佛。所以,我原以为我的幸存是因为佛祖临幸,没想到是沈木衾在最后一刻‘改邪归正’,他记起了很久以前,他对我说过的话——生也北明,死也北明。”
  陈应阑又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去禹州?是因为在沈木衾之后,还有索命门另一些刺客吗?”
  “我的眼线探查到索命门一些主要刺客正在禹州。”李谨丞一挥马鞭,马匹嘶吼一声,抬起马蹄,在空中挥斥一两下,而后飞速冲出了衢州城的城门。
  而李谨丞的声音混杂在风中,陈应阑听到后,那些字句一下又一下敲在心中。
  “替你和陈家报仇去!”
  *
  晏都的春日,总是来得如此之慢。韩轲正饮着茶水,看着窗棂外阴沉沉的天色,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什么一样,他立刻叫了厂卫来到自己的身旁。
  “督主,何事?”厂卫问道。
  “千朔。”韩轲抬头看向那名厂卫,却见厂卫对自己毕恭毕敬地点点头,躬了躬身子,“今日东厂是不是来了两位新的厂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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