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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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恨瞳孔一缩,当即看出这匕首的价值,视线立刻看向苏南风,苏南风眉头微蹙,“这是钢刃?”
  凌宴大方道,“是与不是,大可一试。”
  铮地一声,刀刃劈石,无恨按捺狂喜,赶忙呈到苏南风面前,“主子您看。”
  刃口毫发无伤,苏南风顿时侧目,“你会这炼铁之法?”
  稳重端庄的人忽而又惊又喜,失了分寸。
  “可以这么说吧。”凌宴点点头,“希望这方子能教你心里好受些许。”
  机遇可遇而不可求,现下牛羊香料如何与铁矿利刃相提并论,莫说二十万两,几百万两都买不到!不还香料又如何,苏南风唇角一扬,爽快接过地契,“牛羊价值如何抵得过此方,香料就当做我的谢礼,阿宴安心收着。”
  苏南风做事向来得体,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她打交道很舒服。
  具体事宜还需仔细布置,下山途中,凌宴将她们两个臭皮匠想出的方案供她选择,基本上都是安插自己的人手伪装良民耕种为铁矿打掩护,翠儿山铁桶一块,谁想动都得掂量掂量。
  利刃可以说是王府最迫切的需求!堪称意外之喜,苏南风非常满意,“多谢多谢,阿宴心思细腻,当真体贴。”
  凌宴自谦道,“过誉了,不必客气。”
  她真诚的笑意隐藏着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情绪——苏南风心底浓厚忌惮盘踞不散,凌宴手里有人、又有这利刃,加上名声加持,她若想反轻而易举,易主北地不再话下,打到长安也不是没可能。
  和萧王一样,这样的能人苏南风无法不忌惮。
  凝思片刻,苏南风的担忧积累到极限,终是开了口,“你可曾想过,大权在握便不必低头求人,凭你一言家乡富庶、天下大路即可南来北往,氏族亦可流传,无人指摘,你当真不心动吗?”
  她自信凌宴这般“离经叛道”的人一定考虑过这个问题。
  空气凝滞鸦雀无声,无恨大气不敢出,唯有她们踩着积雪的咯咯脚步声。
  聪明人真的可怕,苏南风精准拿捏她在意的一切,抛下诱饵,凌宴倒不至于失了分寸,自己光是存在就一定意味着忌惮,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她心里有数。
  面对这严肃的送命题,凌宴笑声先答,甚至抛出反问,“你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像是友人间说笑逗趣。
  语气很轻松,这股轻松更让苏南风心底一沉,跟前这天乾不是傻子,她敢拿就证明她自信自保无虞……或许有比这利刃更厉害的东西,她按下心惊同样反问,“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假话自然是微臣惶恐,下官原一介平民,得王爷垂怜一心只为王府,怎敢肖想大权。”凌宴一板一眼地说着官员套话,话锋一转,“真话便是:当权累死了,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想。”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苏南风摇头轻笑,假话真话她都不信,“满朝文武才高干足,怎会疲倦。”
  大权在握,说的就是帝王。苏南风问她是否想要称帝,这个话题很尖锐,又很无趣,却是她不得不面对的。
  一片白雪中,山下村落若隐若现,望着炊烟,凌宴面无表情地道,“不问政事自是逍遥自在,可励精图治总是累的,你说修路,可我一想到拨出去的钱粮会被人贪墨,路也不一定修的怎么样,一文钱没用在刀刃上我身上就像有蚂蚁在爬,难受的睡不着觉,想过去监工,把贪墨的、不好好干活的都修理一顿,你让我大权在握……我觉得你想让我累死,我一想就闹得慌,这有什么好心动的?”
  简直吝啬到家,然而马匪窝的木板的的确确被这人拆回去都利用上了,吝啬行径让人非常信服,苏南风没绷住笑出了声,“莫要打趣,你若说不想纳妃我还会信你两分。”
  “没打趣,我很认真的。”凌宴手揣到袖口,缩着脖子规避风雪,模样和别的泥腿子无甚分别,“世人都说权势好,谁都有个皇帝梦,可现实呢,暂且不提有没有能力治国,单是世家为了稳固权势多要联姻,皇族作为最大的世家,纵使说一不二的帝王也得低头,不论喜欢与否都要雨露均沾绵延子嗣,所有人都是权势这个体系的奴隶。
  我不想被裹挟驱使,一没法顾全所谓大局委屈自己,二来更没法委屈秦笙和孩子,人不能什么都想要,比起呼风唤雨却事务缠身毫无感情只有算计,我更想和她们平静的生活,自在随性,这并非鱼与熊掌,而是我只想吃鱼,熊掌再珍贵都与我无关。”
  言语间充斥着“我不是当皇帝的那块料”的抗拒,清醒到令苏南风实在难以置信,唯一点,这人曾经说过钱家之流让人没有安稳日子过,如今仍旧言行如一,让她稍微放了下心。
  定定望着那温和的侧脸,苏南风一时语塞,还是很难相信如此才干的天乾为深情所扰,她不理解,“你只一个秦笙便够了吗。”
  凌宴不假思索道,“弱水三千,她这一瓢就让我欣喜若狂,今生如何与她相伴到老又让我殚精竭虑,是的,我没有那么贪心,只她一个便足够了。”
  山风呼啸卷起飞雪刮得众人衣摆纷飞,仿佛就连天地也为这份深情动容叫好。
  苏南风并不知晓话中隐含的沉重,她只知她的底线清晰无比,“若有一天权势破坏了你们平静的生活,你又当如何。”
  假设性诡计,意有所指,这样的试探非常无赖,又在所难免。
  “都说官逼民反,与我而言,官不逼,民就不会反。”与苏南风交涉必须直白,没有模棱两可的余地,凌宴退无可退,退了方才说的都是屁话,她认真阐述问题的本质,“问题在于你们容不容得下我,而非我有无反心。”
  容得下,同仇敌忾皆大欢喜,容不下……
  苏南风目光如炬,精明的眼被审视占据,没了笑意。
  她在评判,在思考。
  “你是不是在想,我无法做到绝对的臣服,早晚兵戎相见?”秀才非常严肃地叮嘱过,上位者的阅读理解能力是这样的,他们眼里只有权势,对人的评估只有忠心以及有没有能力动摇根基,凌宴很清楚自己一直在雷区蹦迪,“世人自诩位高权重者,只会拼命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不住逼近试探,逼得人忍无可忍,刀剑相向,最后还要得意洋洋地道一声:你看我早说她有反心,反证自己的英明果决,绝不反思曾做过什么。古往今来,数不胜数。”
  凌宴视线落在那柄匕首上,再次声明,“我猜到商队有你的手下,还是把人放走,谁都找不到这处铁矿,查到我身上也没有证据和我对峙,我大可藏一辈子,但还是我没有,而这柄匕首就是我最大的诚意,它的价值不需我赘述,我从来不是威胁,如此还容不下我的私心,我只能说当初看走了眼,皆是咎由自取。”
  这话说从一个性格温和的人口中说出来非常严重,她对皇权避之不及,清醒、直白,又足够坦诚。
  苏南风潜意识是想相信她的,于情于理,她都能后退一步促成她的私心,那么多奇思妙想、新奇物件,她毫不怀疑对方能造成多大杀伤,她们才刚站稳脚跟,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再说她只需报仇即可,后事如何与自己何干,何必步步紧逼闹的不欢而散。
  以她的能力的确比萧王更合适,可名不正言不顺,无法为帝……苏南风歇了心思,也卸下心防。
  “抱歉,是我失言多有得罪,一些坏习惯吓到你了,阿宴千万莫要放在心上,我给你赔个不是。”苏南风拱手,柔声道歉,“你的意思我会传达到,不过归根究底还是王爷决定,她那么喜欢这、那么喜欢芷儿,想必不会强人所难,你大可安心。”
  凌宴默了默,也只能就坡下驴,“但愿如此吧。”
  她真能安心么。
  作者有话说:
  秦笙:啥?你忽悠我家阿宴纳妃???
  苏南风:?????
  萧王和苏南风都不傻,阿宴一定引人忌惮,但不一样的是苏南风很矛盾,她原本只想报仇,但因为心软难免操心萧王的后来事,担心养虎为患,又有点不想少女面对残酷事实存了换个合作伙伴的心思,阿宴直接一个拒绝三连,给她算盘打飞。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舔毛.jpg)
  第395章不高兴吗[vip]
  铁矿利刃到手, 巨大的利好消息,回去后苏南风立刻告知萧王,她和凌宴的谈话原封不动复述给对方。
  萧王狂喜之余第一反应同样是心惊, 而与此同时,她也深刻理解了对方那句——所有人都是权势的奴隶, 只有算计。
  正如她自己。
  忽然间,少女满心羞愧,于情、凌宴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可靠的姐姐, 于理那是救她与水火、雪中送炭的王府内臣,是最大的助力, 萧王不想这段融洽和谐的关系走向破裂。
  “究竟如何, 你自行分辨吧。”苏南风留下这样一句供萧王思量, 少女纠结告别对方,沉思许久,按捺不住来到凌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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