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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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贺兰才人生的是皇子,钱葫芦抱进宫里的婴孩失去了作用。
  钱葫芦悄悄离开了,抱着婴孩,一路上担惊受怕。
  最妥善的办法,是找一口水井,将这孩子扔下去,一了百了。
  钱葫芦走到水井边,却突然想起了妇人的面容。
  她是个可怜人呐,死了爹娘,又遭到负心汉抛弃。
  钱葫芦思来想去,决定冒险将这孩子带出来。
  现在他很是庆幸自己的决定,如若不然,今日他看不到她温柔的笑眼。
  俯身照顾婴孩的妇人站起身来,担忧地望着钱葫芦,问道:“钱郎君身后的那位,会放过郎君,和我们母子吗?”
  钱葫芦咬了咬牙,说道:“有位‘夫人’或许能救我们一命。”
  “夫人?”妇人觉得有些荒谬。
  钱郎君背后的那人,只手通天,又视人命如草芥,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总归是个不好惹的凶神。
  “那位”会听一位夫人的话?
  “有位夫人”,听起来并非是“那位”的夫人,倒像是旁人的夫人。
  妇人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
  *
  钱葫芦匆匆赶回了晋王府,好在赶上了晋王出门。
  只是殿下在上马之前,突然瞥了他一眼,钱葫芦心虚之下,只感到自己的小把戏全都被晋王殿下看穿,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殿下什么都没有说,翻身上了马。
  钱葫芦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想着,他要找个时机,尽快进宫。
  李重焌骑着马,一路来到了贺兰府。
  他到贺兰府轻车熟路,不需旁人带路,径直来到了贺兰恕的书房,他站在树荫下,瞧着窗子里写字的贺兰恕,笑着道:“舅舅,侄儿来瞧你了。”
  贺兰恕捋着美髯的手抖了一抖,儒雅姿态有些绷不住,斥责道:“愈大愈没规矩了,堂堂亲王就这样没个架子,也不叫人通传,叫舅舅怎么放心把妙法交给你?”
  李重焌笑容不减,垂了眼道:“我就这个样子,舅舅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后悔了,就退了这门亲吧。”
  贺兰恕瞪眼:“小子无礼。”
  虽争锋相对,但若不是熟识,很难开这样的玩笑。
  李重焌笑着看自己的舅舅。
  小时候,他被接回家中后,所谓的母亲对他极为冷淡,舅舅对他却极好,他总是一副混不吝的性子,倒混得和舅舅没大没小。
  凭谁能信,这样好的舅舅,杀了他养父母全家,当年自己亲生母亲之死,也有这位舅舅的纵容。
  李重焌走进书房,看见贺兰恕写的字是“坐中佳士,人澹如菊”,李重焌大笑一声,道:“舅舅,你的外孙都不认你了,还能人澹如菊?”
  贺兰恕脸色微变,道:“二郎,慎言。”
  李重焌大大咧咧坐下,道:“舅舅,我是认真的。我这次回到长安,皇兄处处针对,这倒罢了,没想到皇兄还算计到舅舅头上,真让人火大。”
  贺兰恕不动神色道:“那又如何,你皇兄是皇帝,我们本该敬他。”
  李重焌眯眼一笑,说道:“皇兄唯一的皇子,是舅舅血脉相连的亲外孙,舅舅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哪里比不得皇兄?”
  贺兰恕在朝中权势赫赫,在宫中有太后,如今又有了皇子,挟小皇子号令天下,未尝不可。
  贺兰恕被李重焌这一番话说得心惊不已,他站起身来,道:“二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重焌笑着说道:“我以诚意见舅舅,舅舅何必防我。我在长安兵权尽释,倒是颇为掣肘,对了,不如舅舅把骁骑卫交给卫离,我助舅舅一臂之力。”
  贺兰恕冷静下来,用一种审视的态度打量李重焌。
  图穷匕见,原来李重焌是想要掌控长安,他不可掉入自己这个侄子的陷阱。
  贺兰恕冷声道:“二郎若是冥顽不灵,别怪舅舅要大义灭亲了。”
  李重焌颇为诚恳,道:“舅舅担心我另有所图?那不如这样,舅舅帮我离开长安,我到洛阳做舅舅的后盾,这距离也够舅舅放心了吧。”
  贺兰恕拂袖,看起来是对李重焌无话可讲,他道:“送客!”
  回程的时候,李重焌没有选择骑马,而是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驶离贺兰府,在巷角停了下来。
  李重焌坐在马车上,双手手指交叉相握,凝神思考。
  片刻后,卫离打开车帘,说道:“贺兰府派人入宫。”
  李重焌淡淡道:“我知道了。”
  卫离着急起来:“殿下,若贺兰相将殿下的话告知给皇帝,只怕皇帝今日就会动手。”
  李重焌摇头:“不会。”
  见卫离一脸不解,李重焌倒难得有闲心给他解释起来:“贺兰家的人,哪个没有野心?尤其是我这位好舅舅。若真是忠君之人,当年只会死命追随燕帝,哪有如今的风光……此是其一。”
  他略带讥讽地说道:“二则,当年打天下的时候,李家和贺兰家是铁板一块。如今,兄长当了皇帝,考虑得更多了,不能只让贺兰家及其身后的陇西家族独大,所以建学宫,提拔河东世家以及其他有功之人。我
  倒了之后,很快刀子会搁向贺兰家。舅舅是明眼人,虽知道大势不可挡,却不愿束手就擒。”
  他道:“我的好舅舅必然会选一条路的,要么就向皇兄妥协,眼睁睁看着贺兰家和陇西贵族走下坡路,要么更进一步。
  “其实,他身后的那些人不会让他选择第一条路的。所以,他只能向前走。
  “我提前将这个选择交给了他,他的选择必然如我所愿。”
  卫离问道:“可是贺兰相派人进宫了。”
  李重焌道:“我在书房里提供了两个襄助他的办法,一是让我掌控长安兵权,舅舅谨慎,必不会同意,相较之下,他会选第二个办法,助我驻扎洛阳,紧逼长安,皇兄无人可用之下,只能重用舅舅,如此,他在长安可大施拳脚,甚至将李氏江山取而代之。
  “我赌他派人进宫,泄露我今日之语,但与此同时,护我离开长安。但不管是皇兄想要杀我,或是舅舅想要放我,都不会急匆匆定在今日,他们两人,都不是果决之人。”
  李重焌松开紧握的手,目光微微向前。
  若贺兰恕造反失败,被李元璟诛杀,虽不如亲自报仇来得爽快,但也足够了。
  若贺兰恕成功,必定元气大伤,此时攻入长安,胜算极大。
  卫离担忧道:“赌输了怎么办?”
  “赌输了,唯一命而已。”
  *
  趁着晋王进宫瞧太后的时机,钱葫芦偷偷溜到了北苑。
  甄华漪见到了他,还往后看了一眼,没有瞧见李重焌她算是松了一口气。
  李重焌赶来救了她,她虽感激,但从前的一笔烂账还没有算清,她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但想来李重焌不会在乎她怎么想,也不会纡尊降贵来和她算什么帐。
  甄华漪问候道:“钱公公怎么过来了?”
  钱葫芦踌躇片刻,说道:“奴婢遇见了一件难事,思来想去,除了娘娘,无人能帮了,所以来厚着脸皮,求娘娘能帮个忙。”
  听到这里,甄华漪倒是奇了,她在宫中无权无势,更何况现在深陷北苑,真论起来,钱葫芦这个晋王府的大太监要比她说话管用得多,怎么会有事求她帮忙。
  但若钱葫芦真有难处,她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她道:“公公太客气了,若是我能做的,我自然愿意帮公公,只是我如今的状况公公也知道,只怕有心无力。”
  钱葫芦道:“这件事,娘娘定能帮我。”
  他道:“娘娘大约前些日子也听说过,有个怀孕的妇人进了晋王府。”
  甄华漪手指缓缓握住,不动神色道:“我有所耳闻,只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钱葫芦继续说道:“娘娘听我说,其实那妇人……”
  他将话讲了一半,卡在这里,似乎有什么很难说出口的地方。
  甄华漪心中明悟,李重焌做出了那等丑事,连钱葫芦都没脸说,她怨她在那天夜里软了心肠,竟对着李重焌又搂又抱。
  她心绪复杂难言,却听见钱葫芦话头一转,道:“照殿下的意思,这母子是都要处置干净的,奴婢实在心中不忍,求娘娘为他们母子二人求个情!”
  甄华漪只听得耳边嗡嗡作响。
  处置干净……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她突然想起来,她扇李重焌巴掌的那天,李重焌就说过这样的话,他以为她在意那对母子,向她承诺要将母子处置掉。
  她气得头晕,深呼吸了几次才平静下来。
  钱葫芦见她义愤填膺,虽为晋王殿下捏一把汗,但趁热打铁道:“奴婢斗胆请娘娘帮忙写一封信,劝劝晋王殿下。”
  钱葫芦殷勤找来了笔墨,伺候她写信。
  甄华漪写完信后,钱葫芦放下了心,一时嘴快说道:“多谢娘娘,奴婢盼着早日在晋王府再和娘娘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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