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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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重焌站在人群当中,对着李雍容道:“你这话若是传到祖母耳中,她定然要派个嬷嬷来教你规矩。”
  李雍容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显然是被李重焌一番提醒才发觉自己言行不当。
  甄华漪站在人群中看他们兄妹二人,李重焌仿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徐徐转身,对甄华漪笑道:“甄宝林,雍容年轻不足以服众,何必要她来发这个话。”
  他是对甄华漪在笑,但那笑容在甄华漪看来并不真情实意。
  甄华漪想,李重焌旁观了这件事的始末,是能看出李雍容的花招的,但他身为兄长要维护妹妹好名声,他不愿看到甄华漪攀扯李雍容,也是因此他才现了身。
  甄华漪也不是非要将李雍容拉下水,她见好就收,垂下眼睛道:“是妾考虑不周。”
  甄华漪想,这事大约就这样糊稀泥地过去了。
  但李雍容见李重焌向着她,便开始不依不饶,她道:“甄宝林,你方才射影含沙的是个什么意思,你今日必须说清楚了,此事,与本宫是有关还是无关?”
  李重焌睨了李雍容一眼,李雍容缩了缩脖子,但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是收不回去了。
  李重焌眉头微皱,妹妹太过跋扈,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满室已无一人敢反驳她,就连甄华漪也……
  甄华漪也……
  她变了一些。
  李重焌没有细想他在心底想要甄华漪如何反应,他忽然心中微动,想起来那个太皇太后为他相中的“未婚妻”。
  他看向了田娘子,他上次见过她,印象不深,他问她:“你说说事情始末。”
  他心中存着考量的意思,看向田娘子的目光却越发温和。
  众位娘子一时间惊诧,不知姿色平平的田娘子为何入了晋王眼。
  田娘子不期然被李重焌点了出来,她面色霎时间发红,呼吸几息,看了看李雍容不豫的神色,却是低下了头:“我不清楚。”
  李重焌面色不改,心底却有些失望。
  良久,李重焌转头向甄华漪道:“甄宝林,说说。”
  甄华漪抿了抿唇,半晌没有回答。
  李重焌失望之情更盛。
  甄华漪想,如今地位低微,或许应该学着卑躬屈膝,她的确尝试着做了,但效果不太好,譬如现在,她就不愿意遂李雍容的愿,信口雌黄。
  李重焌站在她面前,抱着臂,长长的手指敲着手臂,似乎是在按捺住自己的不耐烦。
  半晌,甄华漪无法躲避,终于抬眸。
  她看起来是个柔弱可欺的美人,但说出的话却并没有让李雍容如愿:“公主清白与否,公主是最清楚的,并不需要妾的证实。”
  李重焌手指一顿。
  李雍容气结:“本宫当然清楚,本宫没有做过任何手脚。”
  甄华漪
  道:“既如此,公主就更加不需要向妾求证了。”
  李雍容被甄华漪这样一堵,气道:“你……”
  甄华漪不欲再纠缠,屈膝行礼告退,半是逃避地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逼问。
  李雍容上前一步,却被李重焌抬手拦住了。
  李雍容愤愤了一会儿,终是没再说什么。
  甄华漪一直走到梅园,她不是为了赏梅而来,走得漫无目的,一个太监快步跑了过来,见了甄华漪,他不太客气道:“甄宝林,你若无事,快离开这儿吧,明日贵妃娘娘要来这片林子赏梅的,这雪刚融,地上踩后难看得紧。”
  甄华漪认出这太监叫张青,是凤仪殿里颇为有头有脸的一个,甄华漪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她向另一条路走去,踏过泥泞,殷红的梅花瓣被一步步踏进泥里,她不小心摔了一跤,狼狈得站了起来,她低头,看见裙衫上的泥污,眼泪簌簌无声地落了下来。
  她也不知悲意究竟由何而来,一个李雍容的小把戏,似乎不值得这样哭。
  兴许是天生爱哭,母亲也有这个“天赋”,还运用得炉火纯青。
  她却是毫无发挥之地的。
  又或者是因为,蛰伏五年后,重新站在众人面前,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宝华公主。
  当年的公主,会低头认错吗。
  她抽出帕子擦拭干净了眼泪,一转身,被吓了个半死。
  李重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李重焌看清楚了她的满面的泪,显然是吃了一惊,他来时只看见她背对着他站着,没曾想到她哭成了这个样子。
  李重焌沉默了片刻,将手伸向了她。
  甄华漪唬了一跳,一下子心里想法十分荒谬,看着李重焌的手臂,竟觉得他是为李雍容来教训她。
  甄华漪退了一步,才看清楚李重焌是在给她递一方帕子。
  她又感到眼圈发酸,她没有刻意去眨眼睛,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泪来。
  她一直在哭,李重焌一直站着,她的泪滴落不停,心里却渐渐平静。
  李重焌初见她满面是泪颇为惊讶,他不曾料到她在哭,他来或许是为了李雍容来警告她,因她哭了,所以他心软了,便给她递了帕子。
  甄华漪对今日之事尚有迁怒,于是心安理得地利用起自己的眼泪来。
  她哭泣的间隙抬眸看他,发觉他已经深深皱着眉,他抬起手,烦躁地搭上了腰上的麒麟玉带,用力握紧。
  甄华漪心道失策。:
  李重焌张嘴想要说什么,忽然察觉到她眼神里一丝冷静的算计。
  李重焌一顿,面色变幻几回,他笑道:“如今宝林就靠这法子对付人?哭?”
  甄华漪一慌,抬眼来不及捕捉李重焌眼底的冷光,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见李重焌转身离开。
  她捏紧手心的帕子,方才的委屈和不忿都渐渐消散了去,她莫名有些意兴阑珊。
  *
  隔日。
  甄华漪早早就醒了,她睁开眼,盯着顶上的昏黄的承尘帐子,把被子拉到脸上盖住,一时懒得动弹。
  甄华漪将蒙着脸的衾盖拉开,她叹了口气,如今哪里容得下她矫情,魏大家八成不会让她踏入书房半步,即便如此,给太皇太后每日请安却不能断下。
  甄华漪懒懒地起身,任由玉坠儿给她梳妆打扮,她没有前几日有兴致,玉坠儿拿衣裳钗饰给她过目时候,她只是随意点点头,就这样穿戴着出了门去。
  到了万寿殿,太皇太后待她如常,笑呵呵让嬷嬷捧上一套鱼篮观音的衣裳要给她扮上,这不免让甄华漪松了一口气。
  甄华漪穿上这衣裳,有些新奇地低头拨弄着鱼篮,听见太皇太后说道:“你如今的处境,我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我才格外心疼你一些,所以忍不住提点你一句,有些事情争个对错反倒不如不争,你是个明白孩子,应该知道。”
  甄华漪低下头,眼前莫名有些雾蒙蒙。
  太皇太后又说道:“好了好了,大早上的,可不能伤心,”她侧头问身旁的嬷嬷,“魏大家这时候来了吧,甄宝林,你去吧。”
  甄华漪咬了咬唇:“太皇太后,不如……我还是不去了。”
  太皇太后皱眉道:“莫非是昨日雍容闹得太过?”她佯怒道,“将那丫头提过来。”
  太皇太后言辞似乎严厉,高嬷嬷听了,也的确在往外走,但步伐极慢,甄华漪哪里不知道太皇太后不是真的要责罚李雍容,她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忙贴心说道:“哪有哪有?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我这就去书房。”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
  甄华漪犹豫了片刻,还是回到了书房。
  顶着众人好奇的眼神,甄华漪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今日真的很奇怪,她练字的时候,魏大家频频往她边上转,她疑心魏大家要寻机呵斥她,一整堂课都提心吊胆,但等了许久也不见魏大家发作。
  终于快要写完,她一想到快要结束今日的煎熬,就放松了不少,忽然间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写得不错。”
  甄华漪笔尖一抖,一张完美的临帖毁于一旦。魏大家从不夸人,她一想到魏大家严厉的名声,就心里发毛。
  没想到今日的魏大家很好说话,她甚至很温柔:“无碍。”
  她看了看甄华漪的神色,想了想吩咐书童去取了她用的澄心堂纸来。
  甄华漪受宠若惊了,颇为疑惑地看了魏大家一眼,她看到魏大家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而后极为贴心地给她备好了纸墨笔砚。
  看来今天不写完是回不去了。
  甄华漪疑心魏大家这是在故意为难她,但又觉得魏大家似乎没这么小气。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今日另一件奇怪的事是,李雍容竟然不在。
  甄华漪按捺住没有去问,边上的贺兰般若嘴快地告诉了她,昨日李雍容高兴,强拉着李重焌去灵囿看她养的白狮子,见李重焌兴致不高,还献宝似的将那白狮子放出来了,可那白狮子陡然发狂,李重焌一剑将这畜生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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