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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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一眼,拖着满身伤提着枪蹒跚走到维生区,除了简和含所在的密闭空间,整个楼层都泡在黑水里。
  一阵水流搅动声响起,晏竖尔转过视线发现竟是翟吏。
  后者问:“你还活着?”
  “?”晏竖尔简直莫名其妙,“你还想让我死?”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翟吏连连摆手,“我没看到你以为你已经死了,哦哦,当然你现在没死,我不是再诅你……”
  晏竖尔懒得听他说,枪一横,枪尖抵在他喉咙上,“那就是看到别人了,戴卯卯他们呢?”
  “那边、那边……”
  “带路。”
  翟吏不敢耽误,淌着水摸着黑带他过去,还怕他嫌动作大小声解释,“太黑了我看不清,核心区域电路好像出了点问题……”
  罪魁祸首当然不会说什么。
  他哦了声,搅动深达腿跟的水,“挺好的,没停电就把大家都电死。”
  “……”翟吏不再说话,应该是深切意识到面前人多少有点神经质。他打开手术室的门,手术台上整整齐齐躺着三个人,身下垫着块白布上面画满了诡异血色花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被献祭给谁。
  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戴卯卯他们。
  晏竖尔走上前挨个试了试呼吸,好,都有气。
  “厄……”体型最大的戴卯卯麻药最先失效,隐约察觉到外界,挣扎着睁开眼,“简,简主任……”
  “他死了。”晏竖尔道。
  一旁的翟吏猛地一振。
  晏竖尔看向他,意有所指,“他死了不代表某些人可以逃脱制裁,希望他能明白并且积极配合将功抵过。”
  “啊?什么?”戴卯卯麻药劲儿没过,大脑浑浑噩噩地抽痛,又含浑着发出疑问。
  “啧,翟吏你来说。”
  “哦好。”翟吏挺乐意多说几遍简主任死讯,压在他身上的山终于被搬开,他简直喜形于色,恨不得说的更大声点。
  在他高强度重复下,戴卯卯终于听明白,“哦哦……”她呆愣几秒,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骤然精神,“苗萝!”
  翟吏不明所以,“苗萝怎么了?”
  晏竖尔也从手术室那边转过来,“没找到苗萝,怎么了?”
  “她有问题!”戴卯卯道,“她跟简主任是一伙的,最后是她给我打的麻药。”
  “我看未必。”晏竖尔摇了摇头,简单说了下发现苗萝给简和含送狗这件事,“她与苗主任的关系可能比我们想的复杂。”
  翟吏神色凝重,“的确如此,苗萝作为责任护士,有长达十五年的工作经验。这种低级,不,十分明显的错误她是不会犯的。”
  “问题是她为什么要杀简和含。”戴卯卯揉着太阳穴,全然想不明白。
  简和含……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为止,有没有人去看过简和含?”晏竖尔问。
  戴卯卯摇了摇头。
  翟吏更是一阵无言,“我,我没有维生区通行权。”
  晏竖尔:“……”
  *
  他们在维生区主任办公室找到备用通行卡,而后才发现由于停电加进水,电动门已经半报废。
  戴卯卯找来铁棍硬生生撬开。
  残留黑水先一步涌入,几人抬步进入。出乎意料的,里面空无一人。
  “简和含?简和含?”
  没有人回应,晏竖尔走到病床边。床上被褥有些凌乱似乎前不久还有人在,他看了看旁边给氧,氧气面罩悬挂在下方开关合死。
  是熟人带他或者他自己离开的,总而言之,这个人简和含大概率熟悉,并且他们有相对充足的时间让简和含可以放下氧气面罩。
  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人——苗萝。
  显然在场众人都意识到了,戴卯卯走过来,“她能带简和含到哪儿去。”
  “问题不是到哪儿去,”晏竖尔道,“问题在于,简主任死后却没有厄核,我们还在崩陷里。”
  “嘶,那很棘手了。”她扣起来手指,“你刚刚说苗萝想杀简和含,那会不会——她带着简和含肯定走不远,而且如果真的是我们想的那种,随便在哪里都可以。”
  两人对视一眼,已然感觉到不妙。急匆匆兵分两路,各自去寻找苗萝。
  翟吏还在状况外,满脸写着茫然,“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崩陷?什么厄核?”
  第97章 金盏花疗养院(29)
  苗萝拉着简和含穿行在狭小空间里, 这里是地下病房,为了除开需要安置在特殊病房的供材,其他的供材多半被安排在这里。
  ——足足有三十多张床位的老旧房间, 铁架床紧挨着, 必须要侧身行走,难以想象平时住在这儿是什么体验。
  简和含小心翼翼地跟在苗萝身后, 惨白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只能看到她冷漠的背影。体力不支也不敢说话,小口小口喘.息着紧跟在她身后。
  一种类似于动物的直觉告诉他, 苗萝正忍耐着什么几欲喷发的情绪。
  “简和含。”突然,她停下来, 极其生硬地叫着他的名字。在此之前, 他从未被那么喊过,苗萝通常会叫他“和含”或者“小含”。
  他不知所措, 茫然地看着她,“苗萝姐姐……”
  苗萝骤然歇斯底里, 一把扯下护士帽,尖锐道:“不要叫我姐姐!”她疯狂地撕扯头发, 指甲在脸上脖颈上刮出一道道血痕,然而下一秒她又突然变得平静无比。
  她静静地看着他,披散下来的头发说明方才发生了什么。
  “……”简和含全然不敢动, 木讷地看着她。
  她问:“知道这是哪儿吗?”
  简和含摇了摇头。他根本没出过几次维生区,更别说核心区域之外的地方了。
  “你当然不知道, ”苗萝自顾自, “你享受恩惠,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全然不知底层人是怎么生活的!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贪婪的牲口, 永远不会满足!”
  在苗萝的口中,简和含得到一个截然相反的故事。
  在那个初始而混乱的年代,苗萝从学院毕业,拥有无比的上进与责任心。她应征成为金盏花疗养院的护士,刚开始她照顾疗养院的病人,但随着时间的延长简主任上位,她被调转至地下。
  彼时她已然意识到些许不对,但出于对多年工作疗养院的信任,她选择留下来。作为初进地下的新人,她没有权利接触核心区域,自然不知道地下正暗中进行的罪恶勾当。苗萝站在这间简陋到发指的病室,她开始相信疗养院只是逐渐周转困难。
  随着简主任地位的稳固,他的野心谋算不再遮拦肆意地在地下流淌。
  于是,苗萝的痛苦开始了。
  她无法接受自己在为这样的疗养院工作,她想走,可是上级冷漠通知她进入地底的那一刻她的社会身份就已经死亡。
  离不开。逃不掉。
  几乎要崩溃了,这间简陋病室里的孩子成为她为数不多的寄托。她关爱他们,照顾他们,逐渐分不清是在赎罪还是拯救。
  人数每天都在减少,出去的孩子没有一个再回来。苗萝当然阻止过,可她一个人的反对如同螳臂当车。
  在她彻底崩溃之前一个转机似乎出现了,她被调到维生区,有人告诉她上面的人很看好她的责任心。
  苗萝不明白。
  在维生区,她单独负责一个孩子,很简单也不必在意经受生离死别。这个孩子就是简和含,但她实在无法全然地爱他,她深切地知道维生区和简陋病房已经实现了阶级跨越。
  简和含可以不知情,但他也的确是既得利益者。
  苗萝很麻木。
  直到某一天,她去取简和含每日都需要输的血。在哪里,她看到干瘪瘦弱的孩子,所有能取血的地方都布满针眼。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的私欲如此可怕?为什么恶果要被所有人均摊承担?
  “咔嚓——”
  有什么碎掉了,苗萝知道那是自己的底线。她要对这个既无辜又不无辜的孩子下手,她要让简主任品尝切肤之痛。
  ……
  简和含彻底呆愣住。
  他近乎哀求地抱住苗萝的腿,“别说了……苗萝姐姐别说了。求求你,求求你……”
  后者垂眼看着他,抬腿把他踢倒。
  简和含身体不好,倒下去很难再起来。即便只是不轻不重的一脚,也可以在放任下要了他的命。
  “唔……”
  没来得及呼痛,苗萝就已经提起他的脖领似乎打算将他狠狠地贯在地上。
  “咻——”
  风裹挟着长枪自身后刹那而至,力道之强劲让她不得不放手,然还是有血腥味瞬间逸散在空气中。
  苗萝缓缓握紧空无一物的手,一片指甲翻起,鲜血从甲床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
  “苗萝!简和含!”翟吏先一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看被挂着衣领钉在墙上的后者,试图从长枪下夺出来,而后苦于力气不够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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