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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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因为如此,山上很多人看他蛮不爽的,他之所以被打发到此地守塔,主要也是被其他修士捉弄排挤之故。
  世上大凡的事,不是挣扎和反抗就能改变的,所以折腾到最后,这个小修士还是认了命。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年过去,担心和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月枢总算安下心来。
  ——他心想,果然就像师兄所说的,这锁灵塔里的东西虽然厉害,但被重重法器与符咒禁锢,压根就出不来,若不然,也不会只是让自己这么个灵力低微的小修士来守塔了。
  这一天,月枢像往常一般早起诵了回筑灵经,然后拿着扫帚开始扫塔,从塔顶一路扫下来,外面已经到了正午。
  他去后山领了午膳吃过,下午就在塔底打坐修炼,转眼便是夜间。
  及至梵灵钟响过三次,月枢走回塔底小房间里的木榻上睡下,一天就这样结束了,风平浪静,枯燥乏味。
  对于这样的月枢而言,沉入梦乡里的时刻,才是他一天之中最快乐、也最为期待的时光。
  却不为别的,只因在睡梦里,他能有个朋友。
  那大抵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和他说话,会对他笑的人。
  这是属于小修士的秘密,他向谁也不曾讲过。
  第3章
  月枢第一次在梦里见到青年的时候,对方穿一身月白衣衫,如墨的发丝长及脚踝,用一支白玉簪子半簪成髻,眉如远山,面若霜雪,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自己时,温和澄澈,恍若清溪流淌,给人一种好看到不真实的错觉。
  月枢只望了一眼,就呆了。
  那天,青年同他说了一会儿话,问他叫什么,为什么在这塔里……最后也不知怎么,月枢就想到自己从有记忆起,所受的那些欺辱排挤、艰辛苦难,当即鼻子一酸,就控制不住的大哭了起来。
  等他哭完了心里的委屈,才恍然发现自己糊了男子一身的眼泪鼻涕。
  他一下子慌了神,小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要给对方擦拭,但那青年却只是浅笑着说没事,还递过一块帕子给他擦干了脸。
  翌日,当阳光洒进窗户时,月枢才惊觉那一切只是个梦,他看着床上湿透的枕头,心里只觉得空空落落,怅然若失。
  及至到后来,当月枢再次梦见那青年的时候,心里竟然除了高兴和欣喜外,再没有别的情绪。
  他甚至不曾去想,为什么无端端总在梦里梦见这么一个人,而且那些梦境,那么的真实,又那么连贯。
  和青年相处的时间里,起初大多是月枢在说,而对方只是静静的听着,到后来,青年也会向月枢说起自己的事。
  他告诉月枢,自己很小时候的事情,断断续续讲了很多,每一段故事里,都和一个男人有关。
  从对方的描述中,月枢知道那个男人很厉害,身份尊崇,有着无边的法力,而且长得很好看。
  月枢记得自己曾经同青年问到那个人的长相,青年就是这么说的。
  “那也一定没有您好看。”月枢当时语气肯定的说。
  青年一双眼睛瞬间变得有些暗淡,悠悠的看着远方,眸子里空茫茫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又像是被许多月枢看不懂的东西盛的满满当当。
  “不,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半晌,对方说了这么一句。
  月枢当时懵懂的想,比上仙还要好看的人,那该是什么样啊!
  只是后来,青年却不在提起那个人了。
  “上仙,那后来呢,那位尊者去了哪里?”有一天,月枢看见了青年眼中不自觉流露而出的怀念与落寞,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埋在心里许久的疑惑。
  “他已经……不在了!”男子沉默了许久,久到月枢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轻声说道。
  -
  这夜,意识刚陷入涣散,便又听见那个清朗又空明的声音在唤自己。
  月枢从床上爬起来,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拿了一盏灯烛沿着木阶一径往塔顶走去。
  塔里的风有些大,吹的木窗吱呀作响,就像是一群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茍延残喘的嘶哑呻.吟,阴森森的格外瘆人,但是身处其中的月枢却并不觉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梦罢了。
  而梦里,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是安全的。
  空荡荡的塔顶,墙壁上四处雕刻着威严的神兽图案,地上硕大一个五行图阵,阵眼的地方漂浮着一柄雕刻了龙纹的白玉骨扇。
  月枢看着那玉扇发了一会儿呆,面上突然露出惊恐而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你怎么会……”那个夜里和他说话的男子声音,竟然是从这把扇子里传出来的!
  难道自己每天夜里梦见的那个人,竟是这邪物幻化而出的假像吗?
  不,不会的,那样温润儒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
  “月枢……”仿佛是在印证小修士心里的想法,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唤,继而缓缓道,“你不是一直问我是谁吗?你过来,我告诉你。”
  月枢听着他那温和如春风一般的声音,受到蛊惑一般,恍惚着朝前走去。
  方行几步,一下撞在了燃着长明灯的石雕灯台上,月枢感觉额头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指尖便沾上了黏糊糊的血迹。
  “好痛……”月枢低低的说了一声,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站在那里拿着灯笼身子瞬间僵硬了,再不敢上前一步。
  ——不是梦!眼下这一切不是梦……竟然都是真实的!
  混乱中,月枢突然想起来之前师父叮嘱自己的话:锁灵塔里镇压的灵器,善于变幻,且能惑人心志,难道,难道……
  “我们不是朋友吗?”扇中传来一声略含落寞的叹息,顿时打断了月枢的思绪。
  “朋友……”月枢听见这两个字,一颗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是啊,朋友,这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
  就在他心绪不定之时,那扇子陡然扇闪起一阵白光,顿时将昏暗的塔室照的亮如白昼。
  月枢被那光芒刺的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等他将手拿下来时,那阵眼之中赫然立着一个身穿白衣的清俊男子。
  ……
  “尊上,您还好吗?”
  摇风从塔里走出来时候,顿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百年了,他被困在这塔里整整一百年,今日终于出来了。
  虽然只是灵魂挣脱了禁锢,但不论如何,只要能有机会再见到尊上就好了。
  说来不由让人唏嘘,这锁灵塔中的锁灵阵,原本就是堕天龙尊当年为了降服尚且处在懵懂时期的摇风所创,但在摇风归随他之后也就没再用过了,只是龙尊身陨后,也不知那些人如何就得到了这布阵之法,后又倾尽仙门百家修士所有灵力结下阵来,将摇风困在了阵中。
  最初被压进塔里的时候,摇风也尝试过破阵,但是这阵法会反弹,他使出多大的灵力,最后都会反击在自己身上,他那时本就受了重伤,几次破阵可谓火上浇油,修为大损,险些连真身都被震碎,无奈也就只得放弃了。
  天长日久,摇风竟然就此习惯了在塔里的日子,尊上不在了,左右他离开了这里,也不知该去往何处,又何必再苦费工夫!
  乌飞兔走,屡变星霜。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一晃就在这塔里呆了百年,直到一年前,摇风突然感应到那镌刻在自己身上的灵契起了波动,历经百年而沉定下来的一颗心,顿时犹如狂风卷浪、一瞬间乱了个彻底。
  叫月枢的小孩虽然修为浅薄,但是心性单纯,几乎无欲无求。这样的孩子想要利用,反而是最不容易的。
  摇风一开始边从这些年于阵法中寻到的漏洞里溢散出一丝精魂侵入月枢的梦中,使他对自己放松警惕,然后又加快修复自己受损的神魂,经过一年的努力,终于等来了最好的时机。
  ——八月十五,月盈之日,正是天地之间灵气最盛之时,摇风设法将月枢引到塔顶,后说服月枢将肉身借给自己,从而用引魂之法于阵中脱离出来。
  这方法,要换做旁人却是行不通的,只因这月枢原身是一条银龙,根骨竟与曾经的堕天龙尊有几分相似,肉身能容纳摇风那强大的神魂。
  不过虽说如此,这小孩儿毕竟修为太浅,无法承受摇风那庞大的神魂太久,勉强支撑到他出塔已是极限了。
  于塔外一棵参天的菩提古树下,摇风念咒将自己的灵魂从月枢身体里剥离开来,看着小孩脱力的往地上倒去,他下意识想去扶。
  但是伸出去的手,却从月枢单薄的身体上直直穿了过去。
  摇风看着自己变得涣散、又重新合在一起的那只手臂,不由怔了怔。
  这副模样,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还是要快些想法子,让自己的真身从那禁锢之中脱离才行!
  “小修士。”摇风蹲下身子,朝着跌在地上的月枢轻唤了声,见没动静,他抬手掐了个清灵咒,打在了对方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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