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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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细烟,姿势极其娴熟, 袅袅升起的烟雾在他眼前弥漫, 不多时, 烟头再度落进了那个暂时充当烟灰缸的玻璃杯里。
  他又失眠了。
  在温继舒睡熟过去,没有了那些让他脱不开身的小动作后, 晏边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拿了温继舒放在大衣口袋里的烟, 搬了把椅子坐到阳台这边抽了半宿。
  不抽则已,一抽惊人,一整个玻璃杯都是他的烟头。
  又一阵风从他眼前掠过, 微弱的阳光刺透薄雾, 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晏边等了很久。
  等到头顶的阳光越来越大,等到身上的烟味儿散得差不多, 他才收好椅子, 又把烟头处理干净后再回卧室。
  温继舒还没有醒过来。
  他也懒得回床上装睡, 干脆去洗漱好了到客厅看默片。
  人在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找一堆的事情来做,以此来消磨时间。
  晏边眼睛虽然往电视机那个方向看,视线却根本没有聚焦,思绪越飘越远。
  “阿边?”
  等到温继舒的手在他眼前来回摆动了好几下, 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晏边一晚上没睡, 现在反应比平时迟钝很多, 只是下意识道:“嗯?”
  “你今天起得好早。”温继舒坐到晏边身侧,看了眼电视机上的那部黑白电影, 疑惑道,“怎么在看这么老的片子?”
  晏边的语言系统彻底故障,想也没想就说:“年纪大了, 怀旧。”
  他随手点的一部默片,连片名都还没来得及看就开始神游。
  温继舒:“……”
  三十岁出头怎么着应该也不算年纪大吧?
  想到昨天晚上意识消失之前上了苏祁的车,温继舒问:“苏祁把我送回来的?”
  温继舒不提还好,他一提晏边就止不住地头疼。
  晏边面无表情:“对。”
  “怎么了阿边?”对方现在就跟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一样,浑身上下仿佛围绕着一股死气,温继舒心里七上八下。
  晏边皮笑肉不笑:“或许,我们温老师还记得他昨天吐了我一身吗?”
  喝醉了的alpha比鼻嘎点大的小孩子还要麻烦,晏边昨天晚上刚挤了牙膏,打算把温继舒嘴掰开给他刷牙,就被这位醉醺醺的alpha吐了个大的。
  上衣和裤子无一幸免,把刚洗完澡的晏边弄得心情无比复杂。
  他强忍住洁癖做了心理建设,这才没对温继舒不管不顾。
  温继舒脸上顿时浮现出茫然的表情,看样子是毫无印象。
  很好,断片了。
  晏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感觉快把毕生的苦都给叹出来了。
  温继舒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真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
  “没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晏边笑容僵硬,看上去命苦至极。
  温继舒:“!!”
  温继舒弱弱地出声,迟疑道:“……我下次不喝了?”
  晏边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捏了捏鼻梁问他:“昨天为什么喝那么多?”
  晏边语气平静淡定,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可温继舒的心跳却漏了一拍,昨夜喝醉之前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他喉结微微滚动,故作镇定道:“和家里的长辈寒暄,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温继舒觉得晏边的眼睛余光好像在往他这里看。
  心跳声陡然加快,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轰隆雷声。
  可下一刻,他听到晏边带着倦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是吗?”晏边眼神直视前方,好像从未落到温继舒身上,青年的语调平稳得好似千年古潭,“那下次多注意。”
  这是雷声大雨点小吗?
  温继舒心乱如麻,不敢妄加判定,只能顺着晏边的话来说:“……好。”
  语罢,俩人都没有再出声。
  晏边好像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那部默片,而温继舒想着昨天宴席上的温玉恒,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到达一个峰值的时候甚至会情不自禁地抽痛,密不透风。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奇怪,只是一个人整宿没睡精神出走,一个宿醉后心里藏着事无法言说。
  竟然没人觉得这种感觉有什么不对。
  过了很久,晏边率先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去厨房,轻飘飘给心事重重的温继舒甩了一句话:
  “我去煮点东西,吃面还是饺子?”
  温继舒立刻答道:“饺子。”
  “行。”晏边眼皮又慢慢往下垂,他打起精神,忙叮嘱温继舒,“我去煮饺子,你去洗漱。”
  温继舒点头应下。
  清晨之后,温继舒要出去谈一个生意,晏边那时候抱着笔记本表示自己清楚了,让温继舒安心工作,他今天待在家里码字,不用担心。
  “吱呀——”
  门被关上。
  坐在沙发上的晏边听到动静后合上电脑,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等到温继舒的车驶出小区,他便转头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再好好打理了一下头发。
  手机被放到茶几上,脖子上的那块玉、以及晏边无名指上一直以来没摘下过的戒指,都稳稳落在了手机旁边。
  温继舒并不知道,晏边那本小说几天前就已经完结了。
  他又怎么可能会待在家里码字?
  *
  嘴上说着要出去工作的温继舒一路疾驰,开了快两个小时的车来到一处静谧的中式庭院。
  这里是温家老宅。
  温继舒行经途中问了好几个在院子里打扫的阿姨,这才在连廊找到了负手而立的温玉恒。
  他的omega父亲不喜欢热闹的繁华市区,除了出席某些必要的商业宴会,其他时候,温玉恒都更愿意待在祖宗留下的这间宅子里。
  “爸。”
  温继舒走到温玉恒身后,出于父子上下礼节,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
  温玉恒没有转过头,他头上黑白相交的发被微风吹动,身形较温继舒来说更为清瘦单薄。
  “想好了?”低沉磁性的声音有种被岁月磨砺的沧桑感,温玉恒不发疯的时候,倒还挺像个世家大族的家主。
  “想好了。”温继舒平静道。
  温玉恒冷哼一声,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执拗嗤之以鼻。
  他们温家培养出来的alpha,年轻的时候随便怎么玩儿都行,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对那可笑的爱情孤注一掷实在愚蠢。
  “就要杨家的那个omega了?”
  温玉恒给了温继舒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希望他这个alpha儿子能说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复。
  但他没有想到,温继舒的“想好了”不是指听从他的安排。
  而是绝不让步。
  “我不会和任何一个omega结婚。”温继舒语气认真,眼睛深沉而漠然。
  杨家那个omega的离婚官司是温继舒帮忙打的,他在对方那里的印象十分不错。
  可像温玉恒这样的长辈太过自以为是,杨家人希望通过杨少爷的婚姻为家族谋求利益,却根本没有问过一位刚从失败婚姻里脱身的omega,是否愿意立即投入下一段婚姻。
  而温继舒自己有喜欢的人,也已经和对方领证结婚了,凭什么要听从所谓长辈的安排去和自己爱的人分开,反倒和一个不爱、甚至不相熟的人组成家庭?
  温玉恒嗤笑一声,目露讥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随了谁,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一阵迅风划过,温玉恒转身,不由分说就朝温继舒脸上甩了一巴掌,一点儿也没有收着力,几乎是奔着把人打出脑震荡去的。
  温继舒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omega父亲的那一巴掌连他的头都没有打偏一点,只是嘴角慢慢开始溢出鲜血,刺痛感逐渐升起。
  “你一个alpha,就算现在爱那个小beta爱得哭天抢地非他不可,可以后呢?”
  温玉恒一字一句地说,字字泣血,
  “你看看过个五年、十年,你那个时候还敢在我面前说你这辈子就要定他了,你的易感期和生理本能都是狗屁!?”
  “我敢。”温继舒毫不迟疑。
  温玉恒不置可否,气得笑出了声:“你现在当然会说你敢,谁不是脑门儿一热就一头栽进去,笃定了自己以后绝对不可能后悔当初的决定?可又有几个人真的做到了?”
  像温继舒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年轻的时候总喜欢那种和爱人对抗世界的快感,爱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
  可当热情退散,一个个少爷小姐全都灰头土脸地回到家,让祖中长辈替他们处理这把和感情有关的烂账。
  温玉恒没那闲工夫替温继舒收拾烂摊子,也不想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被易感期折磨得要死不活了回来求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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