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第186节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他听得清楚,父亲放弃了林家,包括他这不成器的儿子的性命,一心一意要保他自己的身后名了!
  林慕远绝望地想,河间王能饶得了他?早知有今天,他当初怎么会想不开,跟河间王抢女人呢!
  早知有今日,他早该把谢六娘双手奉上,自己跑去江南,跑去边塞,随便跑去哪里,总之离河间王远远的,也离自家狠心的爹远远的……奶奶个熊,他还是舍不得谢六娘啊!
  脑海里浮现起一张姣美的脸。
  眼高于顶的小娘子,全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贤淑谦良品质,精巧的下巴翘得朝天上去,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从不正眼看他。难得正眼看他一次……他高兴得过年似的。
  林慕远哭得眼泪鼻涕齐下,捶胸顿足:去年被谢家拒亲,他就不该恼羞成怒,发狠放话说再不登谢家的门!
  早知有今天,他就该跟牛皮膏药似的粘上谢六娘,缠得她受不了,跟自己拜堂成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呜呜呜……
  满脑子胡思乱想,耳边却传来要命的阎王话语声。
  萧挽风站在他面前,俯视片刻:“想死还是想活。”
  林慕远也豁出去了,哽咽大骂:“河间王,你休想哄我。为个谢六娘,我林某人是得罪狠你了。我说我想活,你必定让我死。我自知今日死路一条——我选死!!”
  萧挽风干脆地一点头:“你我私仇本不至死。但你选死,那就死。”转身就走。
  林慕远懵了一瞬,在身后大喊:“我选活呢?”
  始终闭目养神的林相忽地睁眼喝道:“孽子闭嘴!”
  无人搭理他。林三郎也不搭理他父亲,迭声大喊:“我选活呢
  ??”
  萧挽风不回头地道:“你父亲在家中做的密事,吐露的私语,捡有用的说来。立功,即可免死。”
  厚底长靴踩在整块青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笃,笃,响声在耳边如雷鸣。
  萧挽风吩咐:“开门。”
  石门轰然开启。萧挽风刚走出门外,只听身后的林三郎大喊:“有,有!”
  “我记起了,我爹有次宫中大醉回家,醉醺醺念叨着,什么‘镇压’,什么‘以煞气压龙气’。我问我爹什么意思,我爹即刻酒醒了,痛骂了我一顿。”
  以煞气压龙气!
  萧挽风的脚步顿住。
  旁听的几个文臣脸上遽然变色!
  石室里的审讯方向即刻大变。追索“镇压”什么;“以煞气压龙气”里的“龙气”指代何意?
  林相只有瞬间失态,很快又恢复神色自若,并不理会厉声质问,一双老眼盯住萧挽风,忽地微微一笑。
  “河间王对谢家六娘,其实喜爱的很罢?”
  萧挽风不答。林相继续说:“老夫也不是全无耳目。养在宫里的小皇子,听说被河间王接回府上照顾?甚好。”
  萧挽风:“何意?”
  林相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河间王这场兵变,虽说抢占先机,令老夫输了一手……河间王,你也没赢。”
  萧挽风站在门边,注视林相古怪的笑意,思忖他话里提起的两个人。明裳,小侄儿。
  林相被拘捕整日,京城始终毫无动静,静到反常即为妖……不好。
  他忽地大步走出石室:“顾沛!”
  顾沛从甬道尽头小跑过来:“殿下?”
  “有意外。即刻点五百兵,急回王府查看!”
  第123章 (小修)重重地抱一抱……
  耳边有呐喊震响。
  谢明裳在浅梦中被一阵喊杀声惊醒,猛地坐起身,“兰夏,鹿鸣!”
  天幕黑黝黝的,廊下挂的灯笼光逐个熄灭。
  嗖——尖锐蜂鸣,一支铁箭扎在窗棂边。
  兰夏大叫着跑进屋里,手里抓一只厨房的铁煮锅挡着,飞快关窗。
  “娘子快起身!不知何处来的贼人,趁天黑袭击王府啊啊啊——”
  晴风院外,亲兵们敲门大吼:“娘子这处可无恙?”
  谢明裳抓起兰夏的铁锅,挡在身前,快步打开院门,“晴风院无恙,情况怎样了?”
  几个亲兵不由分说扔来一套铁甲具,“危险!娘子穿上!”
  是铁甲军的整套重甲,谢明裳哭笑不得,抓起一块沉甸甸的铁臂甲,比划自己手臂,“不合身!有没有贴身的软甲?”
  几个亲兵狂奔去寻软甲。剩下两个护卫在院门外,快速回禀情况。
  王府正门,东、西、北三处角门,同时遇袭。
  好在之前砌高王府墙头时,把三处角门拿砖堵住了两处,只剩一个北角门开着。
  “我们集中兵力堵前后两处门,他们暂时攻不进来——”
  谢明裳忽地把人往旁边一扯,亲兵跌出两步,正好躲开一支冷箭。
  嗖——不知何处而来的一支羽箭呼啸扎入地面,亲兵惊喊:“娘子小心!”
  “你们自己小心。”谢明裳没好气地说:“别以为披挂甲胄就能防冷箭。刚才那支箭盯着脖子来的。”
  又一只冷箭迎面射来。谢明裳听得风声不对,反手拿铁锅子一挡——
  铛!
  耳边巨响,震得手臂发麻。
  “好箭,射手准头不错。”有人影在墙头一闪消失。
  谢明裳盯住黑影消失的位置。距离晴风院不到两百步,墙头开硬弓可以直射入院内。
  九尺半高的围墙,她不信来人身高如此之巨。
  下头不是踩着梯子,就是踩着凳子。不论哪个,移动的速度不会太快。
  两支冷箭的功夫,几个亲兵已急寻来一套软甲,“娘子,披甲!”
  得意也被牵来,披上马具皮甲。谢明裳把轻便的皮软甲穿在身上,拍了下得意,“动作快些,别被箭追上。得意你行不行?”
  得意嘶鸣一声。
  木盾有点重,沉甸甸地挂在马鞍边。谢明裳踩蹬上马,忽地想起一个人:“商儿呢?”
  鹿鸣隔着院子遥喊:“小郎君好好的!奴等誓死护卫小郎君!”
  “一个都不许说死,都好好地活!”
  窗棂从下掀开一点点,缝隙里露出一只圆溜溜的乌黑眼睛,半是惊恐,半是好奇,打量院门外闪过的红白相间的骏马。
  马背上身影纤长利落,满头乌发扎起,肩上背着弯弓。
  商儿吃惊地喊:“五婶婶……”
  鹿鸣急忙把小郎君抱离危险的窗前,更正说:“六娘。我们家娘子是谢六娘。”
  商儿纳闷地说:“谢六娘,就是五婶婶呀。”
  兰夏蹲在旁边咕哝:“小郎君可不能这么说。你家五叔跟我们娘子,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你可别瞎喊喊,赖上我们娘子。”
  商儿吃惊地张圆了嘴巴:“啊??”
  风声尖锐呼啸,又一支冷箭射进庭院,击穿地面。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一大片草皮,泥土四溅。
  屋里两个小娘子和年幼孩童齐声尖叫:“啊——!!”
  三人声线都是又高又脆,尖叫声清晰地传出庭院。
  不等尖叫缭缭余音消散,远处传来一声惨叫。片刻后,谢明裳在院门外喊:“别叫了,冲晴风院放冷箭的箭手被我从墙头射下去了。”
  晴风院里传出一阵欢呼,小娘子们的嗓音隔门高喊:“娘子当心!”
  谢明裳往里头喊,“无事!你们少出点声音。”
  晴风院里安静下去。
  周围墙头几个射手都被清理干净,谢明裳领一小队护卫亲兵,沿着马场边的木栅栏急奔。
  拆了内院建马场,敞阔是敞阔了,但敞阔也就意味着没遮挡。
  少了内院常见的曲折回廊,明暗阁子,骑马在一大片敞阔空地急奔的感觉……有点像活靶子。
  谁知道王府也有被贼兵攻打的一天呢。
  这一波来势汹汹,对方藏头遮尾,数目众多,喊话也毫无回应,琢磨不清敌人来自哪方。
  谢明裳喃喃地道:“看来还得多修几个院子。只剩个晴风院,那不是明晃晃告诉人,女人孩子都藏这里吗。”
  对方的目标,显然不是女人就是孩子——
  冲杀之声全冲晴风院来了。
  原本集中攻打前后门的贼人兵力,发现目标后,迅速往靠近晴风院的院墙集中。
  大批贼人开始搭梯子,攀爬高墙。王府亲兵急奔墙下防守。
  箭声不绝。发现了她这活靶子,各处箭矢如雨,直奔她身上而来,对方没打算留活口。
  所幸得意跑得快,身上又披了甲。一支箭扎在马甲上,没穿透,被她用力拔出,扔去地上。
  亲兵门也发现情况不对,大喊:“箭都冲着娘子去了,掩护娘子!”
  十八名重骑组成两层圆墙,竖起圆盾,结结实实把人围护在内,往墙外射箭迎击,双方箭密如雨。
  谢明裳这处安全无虞,对方发现一时半会伤不了她,外头下令,转换目标。
  众人发现,箭的方向变了。
  各处墙头射来的箭雨,齐往晴风院方向而去。扎在门窗之上声响不断。隐约响起男童的惊呼声,又被飞快地掩住。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