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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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转回院子的头一眼,就看到了糟心的人。
  朱红惜挂着谦卑的笑容,守在院门边,摆出做小伏低的讨好模样迎上来。
  “娘子回来了,路上辛苦。”
  “今日傍晚时落雨,不知娘子在路上有没有遭逢雨势?着凉不好,娘子可要奴等服侍沐浴。”
  兰夏厌恶地上来赶人。
  “娘子自有我们服侍。谁要你假惺惺示好?”
  朱红惜并不多争辩,假笑着退了下去,“奴去烧水。”
  兰夏忙忙碌碌准备木桶和烧水时,鹿鸣小声回禀:
  “今天朱司簿果然又来问娘子的葵水情况。兰夏按照娘子的吩咐告诉她了。但兰夏心里不舒坦。”
  谢明裳叮嘱她们多留意,“朱红惜明面上没有犯错,不要和她扯破面皮。”
  今晚的沐浴却和以往不同,添加了不知什么中药在木桶里,略苦的药味弥漫室内。
  “胡太医擅长药浴,准备了许多温养身体的好药给娘子调养身体。”
  朱红惜站在门外假笑道:“皇恩浩荡,泽被谢氏。娘子身为谢帅之女,要领受天恩啊。”
  谢明裳穿着一件贴身里衣,搅了搅浴桶里的药水:“谢家感受天恩,但皇家泽被谢家的恩典,用不着你朱司簿夹在当中废话。下次叫胡太医直接送药浴过来。”
  “你也不必杵在我门口,河间王和我一道回来了,傍晚城外淋透了雨,既然你空闲,灶上多烧点热水给他送去。”
  三两句把人支使走,谢明裳躺在浸泡药水的乌黑透亮的药浴木桶里,感受皮肤微微蒸腾的热意。
  药浴似乎确实有温补暖身的作用。
  奔波了大半天,人坐在热腾腾的水汽当中,眼前热气蒸腾,心头也渐渐地升起些惬意来。
  雪白手臂搭在木桶边沿,她眯着眼小睡了片刻。
  这回梦的雪山和之前不同了。
  她站在高处俯视山腰,一个黑点在积雪融化的桦木林间奔跑。
  小黑豹长壮实了,虽然还是瘦,但远不是之前瘦骨嶙峋的模样,毛色漂亮了许多。
  时节眼看着开了春。雪山融化,许多冬眠的小动物钻出洞穴,压根不缺吃的。一个冬天过去,小黑豹学会了许多猎捕技巧。
  她自己趴在山顶的巨石上,眯着眼晒太阳,小黑豹半个身子潜伏在正在融化的雪中,动也不动,仿佛雪中露出半截的黑色岩石。
  林间众多小动物毫无察觉地从“黑岩”旁边跳跃着跑过。
  黑豹潜心静气,目光幽幽盯着远处一队路过的黄羊。
  她知道这家伙年纪不大,心气不小,总想抓个大的给她看。
  黄羊在雪地里奔跑如风,往各个方向四散而去。
  小黑豹在思考左扑还是右奔,短短一瞬间的迟疑,左右两边的黄羊都闪电般奔远了。
  笨蛋!
  黑点沮丧地往回走。雪地里一连串新添的脚印,尾巴低垂着,仿佛雪地里一条垂落的黑绳。
  黑点继续动也不动趴在雪地间,藏身在一块真正的岩石后头,只把尾巴露出半截,仿佛一条小黑蛇,时不时地抖动两下。
  雪地里爬动的“小蛇”引来了猎捕者。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呼啸如风疾扑而下。那是一只饥饿的秃鹫,“小黑蛇”气息奄奄的模样激发了秃鹫的凶性。
  秃鹫利爪如风,抓向“小黑蛇”的同时,岩石后扑来一个黑影,闪电般扑倒了秃鹫,凶狠地撕咬秃鹫的翅膀,扯断了秃鹫的咽喉。
  这是它整个冬天以来捕获的最大的猎物。
  “嗷呜~嗷呜呜~”
  山野里回荡着小黑豹骄傲的呼啸声。
  谢明裳从短暂的梦里笑醒了。
  什么乱糟糟的梦。秃鹫的习性喜爱吃死物腐肉。
  伪装成“小黑蛇”的黑豹尾巴活蹦乱跳的,并无活物将死的气息,怎会引来秃鹫?
  但久违的雪山入梦来,毕竟是一桩愉悦的体验。
  小黑豹似乎是梦里豹猫化身的同伴,笨拙归笨拙,冲着山顶“嗷呜”时还是蛮可爱的。
  她在满室水雾气中渐渐清醒,这时才意识到室内多了个人。
  睡梦中放松搭在木桶边沿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攥着,防止她滑落水中。
  只隔着一层湿透的单衣,手掌热度传来,比浴桶里的水还要热。
  她的身子一动,闭着的眼睑缓缓睁开,攥住她手臂的手便松开了。
  纤长如鹤的雪色脖颈后仰,靠在木桶边沿。她的视野上方出现了一张最近看熟了的俊美面容。
  萧挽风站在身侧,按住她手臂防滑落的手松开,另一只手还攥着她睡着时蜿蜒垂落在木桶边沿的乌发,防备湿漉漉的发尾落在地上。
  谢明裳困倦的眸子半睁着,隔着朦胧雾气,留意到他浓黑眉峰间聚
  拢的水雾气。
  在她迷迷糊糊在浴桶里睡去的那阵子,他站在她身侧的时辰只怕不短。
  绷紧的瘦削肩胛又缓缓放松下去。
  挽着她乌黑长发的那只手挪近肩胛,只用一两分力道,轻柔地捏了几下。
  “泡好了?”男人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换衣裳起身。时辰不早,再帮你拽一拽筋骨。”
  谢明裳还是有点困倦,不怎么想动。
  明澈的眸子半阖着,湿衣包裹的手臂又搭回木桶上,姿态懒洋洋的,身子往下沉,单薄的肩胛浸没入了药浴里。
  她不肯起身。“何必呢,殿下。”
  围着她就像豹子扑吃生食似的。闻着血味儿不下嘴,只用爪子盘着舔□□弄。
  “我这一天天在王府后院过的……上回母亲问起,我都不知该怎么回说。”
  不知是不是今晚的药浴令人精神松懈的缘故,亦或是短暂睡过去的美梦留下的印象令她感觉愉悦。
  也或许因为今日出城送别父亲出行,父亲回身遥遥地一挥手,至今清晰留在她的脑海里。
  总之,她在腾腾热水雾气中仰着头,红润柔软的唇瓣缓缓开合叙述。
  “朱红惜今天来问过我的葵水日子了。”
  “这次她带回了胡太医,日日地请平安脉。任姑姑一天三顿地药膳调理,我的身子眼看着好转起来了。下次葵水再来时,她就会顺理成章地问起,这个月同房几次,记录在案。我是说谎呢,还是每个月牢牢记着呢。”
  “后院有些事殿下都不会留意到。”她掰着手指头细数:
  “只要我报上去同房,接下去必然要开始在细节处遮遮掩掩了。宫里出身的女官眼睛毒,章司仪在时就没瞒过她的眼。现在这个朱红惜也不是好糊弄的货色。一次两次还能遮掩,每个月几次,叫我如何弄?想想都累得慌。”
  她这边难得心平气和地说,萧挽风侧耳不出声地听。
  这段说的长且慢,她边说边拨弄着水花。满室蒸腾的白雾气弥漫,几乎看不见彼此面孔。
  萧挽风听进去多少,她不清楚。总之,隔着模模糊糊的雾气,他的声音依旧是清晰而有力的。
  “归根到底,你想说什么。”
  谢明裳抬起被药浴浸湿透了的柔软的手臂,反手按在木桶边摇晃的织金衣袍上。
  捋起他一截衣袖,露出坚实的手臂。被水泡得湿漉漉的雪白指尖压在他小麦色的手腕关节。
  “归根到底,都省点事。”
  “圆房罢,殿下。试试看正路子。”
  第41章 湿热
  内室水声哗啦啦地响。
  白色雾气升腾,若隐若现。
  靠窗的紫缎榻上人影翻滚。
  谢明裳满衣裳满身沾湿的水,全滚到贵妃榻上了。身下湿漉漉的,人水淋淋的。
  湿透的乌黑长发从软榻边缘蜿蜒垂落,眉眼唇角俱是水光。
  她沐浴时穿了身薄薄的单衣在浴桶里。
  水红色的丝绸单衣浸泡入水几乎半透明,粘哒哒地沾在她的手肘肩头,半透明的红衣里隐约透出瓷白肌肤。
  贵妃榻边的八盏铜灯台还在熊熊点亮,灯火明亮地映上软榻,浅紫色的缎面沾湿后显出深紫色。谢明裳仰躺在软榻上,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内室升腾的水汽太多了,太过湿热了。
  她被按着深吻。
  形状漂亮的唇珠早肿了。不止唇珠那小小的一片充血肿胀,就连舌根都仿佛要被吞食似的,口腔深处被长久地入侵,敏感的舌尖被激烈得吮吸地发麻。
  她的年纪不算小了。京城贵女多晚嫁,通常也不会在家里留到二十岁。她这些年陆续地听说了不少女子出嫁后的闺房秘事。
  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发热。不用碰触也知晓,此刻的脸颊多半是晕红欲醉的动人颜色。
  不知热水泡澡泡的,亦或是药浴的药草起了温补作用,总之舌尖被吮吸得发麻时,她浑身都燥热了起来,难耐地喘了声,睁开半阖的眼帘。
  浓黑的睫毛泡足了水,至今也湿漉漉的,在灯光下投下大片暗影。
  灯光太耀眼,她眨了下眼,浓睫上沾染的水雾仿佛一滴泪珠般滑落脸颊。
  压在她身上的精悍身躯的重量忽然减轻了。结实有力的手肘支撑着躯体,往后缓缓撤离半尺。
  萧挽风还握着她的下颌,拇指缓缓抚摸过肿胀的唇珠,在近距离凝视她的表情。
  此刻他的目光,正追随着她脸颊滑落的一滴“泪珠”。
  他的声音依旧是听不出喜怒的。惯常压抑情绪的人,语调平且直,并无多少波动。
  “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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