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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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下,梁柯也的手机屏幕上弹出“电量不足”的警告提示,他垂眸看了眼,忽然说:“帮我叫辆车吧。”
  秦咿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什么?”
  两人离得近,秦咿又微微仰头,五官和神色全部落进梁柯也眼里。
  小姑娘皮肤白,发丝软软的,鼻子一侧,靠近眼角的地方,有一粒颜色浅淡的鼻梁痣,看上去洁净而清纯。
  梁柯也喉结缓慢滚了下,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声音变得有些低,解释说:“用叫车软件帮我叫辆车,算是抵了我帮你解围的人情。”
  这回秦咿听懂了,虽然觉得梁柯也有点莫名其妙,却也没再讨价还价,她拿手机定位地址,“你要去哪儿?”
  “monster club,西桥南路店。”
  代叫服务需提供乘车人信息,秦咿将手机递给梁柯也,让他自己填,嗒嗒几声按键音响过,手机又回到秦咿手上。她扫了眼,视线掠过号码栏中的那行数字,没怎么在意,点击确认后,很快有人接单。
  系统显示路况有些堵,要等个几分钟司机才能抵达,秦咿不想继续跟梁柯也单独待着,于是问他:“人情还你了,我可以走了吗?”
  梁柯也舌尖抵了抵腮,他觉得挺有意思,这小姑娘,倔起来倔得难搞,乖的时候又乖得过分。
  手机在这时响了声,梁柯也一面低头回消息,一面摆摆手,算是道别,姿态吊儿郎当的。
  秦咿再没说什么,穿过马路,沿着与梁柯也相反的方向渐渐走远。她没回头,也完全没有注意到,梁柯也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停了好一会儿。
  许是吹了太久夜风,梁柯也觉得喉咙发痒,想抽烟压一压。可是,他平时明明很少主动碰烟,更谈不上有烟瘾。
  既然不是烟瘾,那么,这股说不清的情绪是从哪来的?
  不等他理清头绪,一辆白色车子在路边停下,梁柯也朝秦咿走远的方向又看了几眼,才开门上车。跟司机核对过号码后,车子掉头往西桥南路的方向开。
  车里开着路况广播,主持人说目前二环以内拥堵严重,司机低声抱怨了句什么,梁柯也没听清,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新消息接连不断地冒出来,有人在群里疯狂@他——
  【@梁柯也,也哥也哥,汤包说你今天玩了把‘见义勇为’,为个姑娘当众下他面子,真的假的?】
  【梁神和……姑娘???!!!什么情况??】
  【@梁柯也@梁柯也@梁柯也】
  汤包是狼尾头的外号,家里花了大价钱送他到竺州念书,他拿着生活费整天泡夜店,招猫逗狗的,不安生。
  梁柯也嫌烦,把群聊屏蔽了。
  车厢里有股劣质香水和旧皮革的味道,梁柯也觉得呛,皱了皱眉,紧接着,他意识到什么,手指拽着t恤的衣领拉高,鼻尖贴过去——
  很难闻吗?
  没有吧……
  干嘛一脸嫌弃!
  他长这么大,被谁嫌弃过!
  车子开过最堵的那一段时,梁柯也接到乐队鼓手打来的电话,问他到哪了。
  鼓手说今天店里来个巨会搞事的dj,场子热得不得了,他们还碰见几个拼台的漂亮妹妹。妹子听过坏藤的歌,想跟主唱交个朋友,知道梁柯也一会儿要来,就一门心思等他,说什么都不走。
  “也哥,”鼓手明显喝大了,说话没轻没重,“我跟你讲,几个妹子各个正点,有胸有腰,腿比我命都长!这要是能上本垒,卧槽,得爽成什么样啊!”
  听筒里特别吵,全是杂音,梁柯也咬着糖,眼睛看着车窗外的城市夜景,没什么兴趣地说:“你们玩吧,我不去了。”
  “这还不到十点,”鼓手有点惊讶,“不来泡吧你干嘛去?”
  “味道难闻,回家洗澡。”
  说完,不等鼓手反应,梁柯也让司机把目的地改为西桥附近的喜来登,他在那里有间长期套房。
  别人拿家当酒店,梁柯也则是把酒店当成了家。
  鼓手知道梁柯也的脾气,也不多劝,免得惹他不高兴,只说:“你这不回家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改不了。”
  酒店周围没那么堵,车很快开过去,在旋转门前停下。梁柯也挂了电话推门下车,守在门口的礼宾向他鞠躬问候,电光火石间,他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秦咿能看到网约车的行程信息。
  她会看到,这一晚,他去了酒店。
  -
  另一边,秦咿刚进家门,她换了衣服,正用小皮筋扎头发,手机开着免提,塔塔的声音传出来——
  “等一下等一下,我脑子不够用,你让我缓缓。”
  塔塔是秦咿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犹豫过后,秦咿还是决定将与方瀛有关的事全部说出来,不瞒着塔塔。
  “你的意思是,梁柯也的妈妈叫梁慕织,梁慕织害死了收养你的方瀛阿姨?”
  “不止是梁慕织,”秦咿声音安静,她拿了片化妆棉,沾着卸妆水擦掉脸上的防晒,“还有尤峥,他们夫妻联手,害了方瀛阿姨一辈子。”
  到最后,方瀛连命都赔给他们。
  “那谢如潇……他会坐牢……”塔塔有点迟疑,“也是因为……”
  “因为方瀛阿姨。”秦咿进书房拿东西,边走边说,“谢如潇让尤峥付出了代价,但梁慕织还好好的,所以,事情还没结束。”
  塔塔想到什么,低声说:“难怪高中的时候你会活得那么累。”
  秦咿从小学画画,功底特别好,初中时拿过大奖,通过艺体特招进了重点高中。
  开学后没多久,秦咿就在学校里出了名,有人搞什么校花评选,投票的帖子里带了张秦咿的照片。
  那时军训还没结束,照片上,小学妹身形细瘦单薄,穿迷彩服,脖子上绕着白色的耳机线,笑眯眯地朝镜头挥手,满身阳光的味道。
  秦咿不单单是好看,气质和性格都很好,文化课成绩也不错,会画画,参加过许多比赛。她经常背着画板进出美术教室,绘制的黑板报每一期都是经典,被校园官微传到网上,还小火过一把。
  秦咿实在太招眼,处处拔尖,有人暗恋她明恋她,也有人恨她讨厌她。
  高一上半学年快结束时,方瀛过世了,紧接着,谢如潇坐牢,坏事一桩跟着一桩,几乎要将秦咿打碎。更可怕的是,风言风语传到了学校,被恶意添油加醋之后,越传越离谱。
  有人说秦咿在校外跟谈恋爱,脚踩两条船,闹出了命案,男生因为她被判刑。还有人说她装纯,性格假,天生白莲。
  秦咿被迫转过一次学,谣言很快又传到新学校,变本加厉。这几乎毁了秦咿的生活,她不再社交,没有朋友,整天独来独往,直到塔塔出现,她才拥有正常的友情。
  通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塔塔想说什么,又觉得安慰的话太浅薄,她叫了声秦咿名字,“你该离开竺州的,去过新生活。”
  方瀛的遗像挂在书房的墙壁上,秦咿摘下来,手指抹去边角处的浮尘。
  她看着方瀛的眼睛,轻声说:“事情还没结束,我哪儿都不去。”
  秦咿是什么性格,塔塔最清楚,看着软,柔柔弱弱的,实际倔得厉害,一条路走到底,宁可把南墙撞碎,也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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