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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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黑醇香的液体从咖啡机流出口泄进暖白色瓷杯中, 林西接了两杯,坐回沙发上,自己端着一杯, 把另一杯放到茶几上,再推到余堇面前。
  余堇半瘫在沙发上,眼神又呆又沉地望着天花板的复古吊灯。跟朵莲花一样,有点丑。
  林西顺着她视线快速瞥一眼,敲敲自己手里的杯壁,尝尝, 我新买的咖啡豆。
  听了她的话, 余堇眼球缓缓下挪,只瞟了那杯冒着热气的浓黑咖啡一眼, 又继续盯着吊灯。
  热的,苦的, 不喝。
  林西无奈,给她倒了杯凉白开,知道这人钟情冰块,还特地解释一句:我这里没有冰块, 只有常温水,将就着喝。
  林西抿下几口热咖啡, 把窗帘调试一下,只让一半天光洒进来,整个空间不至于太过明亮,也不至于太过昏暗, 待着最容易让人放松。
  余堇动动脖子, 稍稍坐直了点,动作间, 皮革沙发发出吱嘎的声响。她把那杯热咖啡和常温水都推远了些,捞过沙发上的抱枕抱紧,像是自言自语地呢喃着问:你办公室为什么都是复古风,看上去很旧。
  暖色调,木质地板,木质家具,到处都是深橙色。
  林西没直接回答,把咖啡放下,翻翻边上的记录本,你每次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就会问这一句。
  堇,我给你治疗已经三年了,我知悉你大部分情绪,但有些时候,你还是不够坦诚。我说过很多次,药不是你那样吃的,药物上瘾不仅会让你出现新的问题,还会加重你原本的焦虑症状。你必须控制用药量。
  眼里的部分呆滞被烦躁取代,余堇深呼吸一次,眉头微跳,显然在压抑情绪。
  林西,正常用量根本压不住我现在的情绪,那种情绪上来的时候,我甚至能听到大脑开裂片片剥离的声音。
  这么多年,我多少也习惯了这种情绪时不时控制我的大脑,但我还是习惯不了晚上被控制。
  深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或大或小的种种压力在那一时刻都如排山倒海般倾轧而来,她被压到动弹不得,甚至没有力气去拿抽屉里的药,只能等到自己的身心都被折磨得疲惫不堪后,才有机会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那种时刻的自己全然是情绪刀俎下的鱼肉,溃不成军窝囊懦弱。谢君瑜曾怨她狠心不肯同榻而眠,其实她只是想要躲起来维持脆弱的体面。
  这几年,我总在想,人好累啊,要做这个要做那个,没了你,世界好像就停摆了。可当晚上一个人坐进黑暗里,谁也不记得你,你被轻而易举抛弃,哪怕此刻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余堇说话时眼神一直是呆滞的,甚至连眼里的悲伤也是尤为迟缓地流动,林西看着她,没有任何打断,一直安静听完。
  现在还会这样想吗?
  余堇很快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认真缓慢地点两下头。
  我还是觉得很累,尤其是情绪上来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地板在裂缝,那条缝越开越大,下一秒就要裂到我的脚下,我很害怕不安,但又有些期待,想掉下去,想就此被吞灭,然后什么也不想。
  她眼睛里一半是恐慌,一半是兴奋,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对撞,让她看上去有些狰狞。
  然而狰狞忽然停滞,她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可是小君瑜陪着我,她好温柔,我不能掉下去,我还要再见她,要一直见她。
  林西一直等余堇脸上又惧又喜的复杂神情渐渐褪下才理性开口:堇,你不该把某个人当做药,一旦她彻底离开你,你会完全崩溃的。
  三年前林西刚为余堇治疗的时候,她心防很重,只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林西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她终于打开心扉。
  很严重的焦虑症,而更糟糕的是,似乎还伴随着抑郁的症状。
  清醒状态下,余堇很多话都不肯说,她是想倾诉的,可脑子里那根弦不受控地绷紧,连她自己都无能为力。于是林西将她催眠,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林西第一次听到君瑜这两个字。
  那三年,余堇几乎每次来诊疗都会哭,有时候是清醒着哭,有时候是催眠状态下闭着眼哭,林西已经习惯提前为她备好一包纸巾。
  林西说的话,余堇充耳不闻,她垂下眼,暖黄的柔光覆在她身上,一片朦胧缥缈。
  余堇在拒绝沟通了,三年的经验让林西很快明白这一点。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林西整理好资料,把窗帘拉上去,让全部天光都照在余堇身上,堇,有时候我也不确定,最开始配合你接近君瑜的计划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她还要再说,手机震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那端咳了一声:林医生,我是谢君瑜。
  林西惊讶地望向余堇,余堇不明所以,林西捂住麦,做了个君瑜的嘴型。她把扬声器点开,手机放在茶几当中。
  林西这边一直没说话,谢君瑜有些急了:林医生,我是找周沫要的你的号码,贸然给你打过来确实有些打扰我是想咨询一个问题,很快就好。
  嗯好,你说。
  谢君瑜说了在办公室那一天余堇的症状,还描述了看到的那个药瓶,最后问:林医生,这种症状是在正常范围内,还是已经算心理疾病了?如果是正常反应,应该用不上吃药吧?那个药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
  回应前,林西看余堇一眼,果然,余堇摇头。
  光靠这些很难判定是不是心理疾病,有些正常的情绪反应也会很激烈,吃药并不能说明什么。
  她说完停顿一下,余堇以为她已经说完,都站起来打算拿东西走了,她竟然又接一句:君瑜,如果你想确定的话,最好带你朋友去看看心理医生。
  谢君瑜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到余堇的名字,全都用我朋友代替,林西便也跟着说。
  和谢君瑜通完电话,林西把余堇拉住,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君瑜说?
  余堇抱着双臂,不太想接这话,只含糊应着:再说吧,她现在还是恨我。
  林西张张嘴,把那句她知道后也许会更恨你咽下,换了个话题:晚餐有约了吗?师兄回来了,一起去吃个饭?
  s大校门口。
  周沫拧开水瓶往掌心倒了点水,压压又翘起来的呆毛,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认呆毛老老实实下去后,把东西往包里随手一塞,走到校门口那棵大柏树下。
  怎么样,姐姐她怎么说?
  谢君瑜把手机揣兜里,忘记自己穿着臃肿又难看的cos服,压根没有兜,手机直接顺着cos服白花花滑溜溜的表面摔在地上。
  你别动你别动,我来捡。周沫把谢君瑜刚弯下去一点点的上半身拉起来,她抱着腰间屎黄色的cos服左右抖一抖,蹲下去,没急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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