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月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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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裴再不很在意自己的手,他看向小段,他近来很少有这样认真看着小段的机会,“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小段低着头看他的手,“有点严重啊,赶紧洗洗去包扎一下吧。”
  “对不起。”裴再道。
  小段停顿了一下,叹口气,“你说过很多次对不起啦,裴再,我说一笔勾销就是一笔勾销,绝对不再记恨你。”
  “不是为了让你不记恨我,是因为,”裴再道:“我欠你的。”
  小段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千万别说这个......”
  裴再打断他,“我欠你很多个道歉,有些我意识到了,有些还没有。这次同你道歉是因为,”
  裴再顿了顿,道:“我想起你以前说我,从来没给过你选择的机会。”
  小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上天眷顾他,让他聪明绝顶,让他受人簇拥。
  “聪明人都自负,看来你也未能幸免呀。”小段问他,“你会改吗?”
  裴再心中一动,他看向小段,不知道能不能从小段眼中重新看到对他的期待。
  裴再严谨又慎重道:“会的。”
  小段低着头,片刻后,他露出一个笑嘻嘻的表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放在心上。”
  身后红红叫小段,小段路过裴再,拍了拍裴再的肩膀,然后跟红红说话去了。
  裴再原地站了一会儿,稳了稳失衡的心跳,才慢慢动作起来,把桌子搬出来。
  两张桌子并在一起拼成一张大桌子,十六样菜品摆齐,再把酥鸭盛在盘子里,腊八粥端出来,这就可以上桌吃饭了。
  换女做首位,小段坐在她身边,再旁边是红红,两个人不知道叽叽咕咕什么。
  不鉴、不咎和柳杨正谈论着康王世子的事情。
  康王世子在京中纵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百姓茶余饭后拿这当谈资,连着几位御史大夫都上书弹劾,不仅弹劾康王世子,京中行为跋扈的宗室子弟一并被弹劾,连病重的康王都被指责说教子无方。
  小段正在一步一步削弱宗室的势力。
  小段想起这一茬,转向不咎,“那个中间人,身契问出来了没有。”
  “已经有眉目了。”不咎道:“那个人名字叫姚凡松,京城本地人,爹娘都是陈郡王府的家生子。他今年三十有六,没有家室,在他被人带离陈郡王府后,他的父母也相继去世了。”
  “这个人十六岁就开始做账,迄今已经二十年了,每年从他手上过得账,少说也有百万。”
  红红惊呼,“这么多钱啊。”
  小段大骂,“居然卷走我这么多钱!”
  柳杨不敢相信,“这么多钱,只有他一个人过手?”
  不咎道:“所以说是个天才。”
  “也不知道这些钱还能不能吐出来。”小段心里盘算来盘算去,揪着他的钱不放,红红拽他,鬼鬼祟祟地在他耳边说话。
  段谷冬凑在小段身边,听两个人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小段喝了口酒,顺手把酒杯放在桌子上。
  段谷冬听不大懂小段和红红谈论的事情,她看了小段一会儿,伸手去拿那只杯子,也想尝尝让小段这么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小段眼疾手快把杯子拿开,“小孩儿喝什么酒。”
  段谷冬都快扒小段身上了还是够不到他的杯子,她转头看见裴再面前的酒杯,一把拿了起来。
  小段没拦着,段谷冬把杯子里的酒一口灌下去,呛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裴再杯子里居然是酒,这真是够让人惊讶的了。
  小段一边轻拍段谷冬的背,一边看向裴再,把他从上到下看过一圈,“裴神仙这是打算破戒了?”
  裴再倒了杯白水喂给段谷冬,解释道:“天太冷了,喝点酒会好一些。”
  第68章
  因为裴再的反常,那天吃饭的时候小段老是看他,直到裴再真的举起酒杯。
  他惊讶里带了点打量,又藏了点坏心思,然后开始活跃桌上的气氛。
  每个人都喝了不少,裴再也是,他知道小段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千杯不醉。
  他本来不打算喝那么多的,瞥见小段盯着他看,手里的酒杯便没有放下。
  在他又一次不用人劝酒也端起酒杯的时候,小段把目光收回去了,有点兴致缺缺。
  裴再没接着喝,他想,是不是人不喜欢了,就怎么做都不对,你情愿讨他欢心,他觉得你多此一举。
  那之后的几天,两个人没怎么见面,裴再照常入宫批奏折,小段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
  某天晚上,裴再从宫里回来,接到一封信,让他去醉欢楼。
  这件事有点莫名的熟悉,裴再出门的路上想了想,那应该是某一年的春夏之交,衡王抓了小段,也是有人给裴再送信,让他去醉欢楼。
  冬天天短,此时已经是薄暮冥冥,醉欢楼灯火辉煌,人来人往,脂粉香浓。
  一楼歌舞的台子上围了很多人,里面没人在跳舞,反倒是放了张赌桌,赌桌两边分坐两个人。
  小段坐在其中一边,目光在对面的人身上。红红站在他旁边,手抓着他的肩膀,神色有些焦灼。
  另一边是一个年轻男人,漂亮的近乎妩媚。他倚着赌桌,大冬天的,穿一件轻薄的单衣,领口大开。
  “我又赢了。”男人把骨牌翻开,撂到桌上,“掏钱吧。”
  小段和红红互相看了看,红红说,“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你干脆把我押给他吧。”
  男人挑剔地打量着红红,“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烤了吃都嫌柴。”
  他不要红红,问小段要别的东西。红红嘟囔,“以前胖的时候骂我胖,现在瘦了骂我瘦,太没道理了。”
  小段摸来摸去摸不出一个子,他回头看见人群里的裴再,眼睛一亮,一把把裴再拽了过来。
  男人看见裴再,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他的目光在裴再身上打转,道:“这个不错,抵你的赌资足够了。”
  “你想得美。”小段说,他把裴再腰上的玉佩拽下来扔给他,道:“再来。”
  裴再按住小段,目光看向对面那人。
  男人拿起玉佩,细瞧了瞧成色,颇为满意。他把玉佩放在手边,那一堆东西里,还有小段常戴的荷包和扳指。
  小段输了不少,这不常见,骰子在他手里一向比人还听话,其他的东西也难不住他。
  “出千?”裴再站在小段身后,低声问。
  小段摇头,示意裴再往楼上看。小段身后二楼上有一个男人,一副酒色纨绔的样子,目光始终落在小段对面的男人身上。
  “这俩人一直眉来眼去的,”小段向对面的男人露出个假笑,低声对裴再道:“他帮着他玩牌,算出来的。”
  “这位公子,还玩不玩了。”男人斜倚着圈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头发,骨头缝里渗出来都是风情。
  “玩!怎么不玩?”小段道:“接着来。”
  “玩可以,先说好赌什么。”男人道:“我这里可不好赊账的。”
  “把我输给你的所有东西都押上,”小段道:“一局定胜负。”
  红红补充道:“还有我的玉簪子。”
  裴再看了眼红红,显然,小段今天出现在这里,跟红红有关。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红红一时心软借给了同僚钱,同僚用这钱来喝花酒。红红为了追债一路跟到醉欢楼,被人连哄带骗糊弄上了赌桌,最后钱没要回来,还把给柳杨准备的礼物赔进去了。
  赌桌上的事,红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段,他们俩在换女家里嘀嘀咕咕的,就是这件事。
  小段拍着胸口跟红红保证,肯定把东西弄回来,结果一上桌就阴沟里翻船,碰见了从不出千的行家。
  “还是手生了。”小段感叹两句,兴致勃勃地要开始下一局,他真是很久没有上牌桌了。
  男人拨弄了下手边的东西,“我是可以把这些东西都押上,不过,你拿什么做赌注?”
  小段看向裴再,裴再道:“我出门不怎么带钱,最值钱的东西刚刚已经被你拿走了。”
  小段拍了拍裴再,“你以后会记得多带点钱的。”
  他转头指着裴再对男人道:“把他押给你。”
  裴再毫不意外。
  男人来了兴趣,他坐直身子,肆意地用眼神打量裴再,笑着道:“公子贵姓啊,多大年纪?在下小字怀容,公子如何称呼?”
  小段敲了敲桌子,“我说,人还不是你的呢。”
  怀容看了眼小段,叫人发牌。
  裴再扫了一眼码好的骨牌,回头看向楼上。
  楼上的男人在同楼里的老鸨说话,他捏着酒杯的手指点了点,楼下的怀容低下头,取了牌。
  小段往后仰坐在圈椅里,对裴再说:“你来。”
  怀容皱眉,“要换人玩?”
  小段笑着说:“他的去留当然是由他自己决定了,说不定他也想跟着你呢。”
  怀容挑眉,目光在小段和裴再两个人之间打转。
  裴再面色平静,小段和怀容的话都不入他的耳,他伸手取牌,顺手翻开,是一对杂七。
  “看来你的运气也一般。”怀容挑眉,眼波流转,“还是你情愿跟着我啊?”
  怀容的媚眼抛给瞎子看,小段看了眼不动如山的裴再,又看向怀容,“开牌吧。”
  怀容手里两张牌打开,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比杂七小,一对杂五。
  小段撑着头笑,“看来比你的运气好那么一点。”
  红红欢天喜地的去取怀容手边那堆东西,拿回来分分好,小段的还给小段,裴再的还给裴再,他把自己的宝贝玉簪子擦了又擦,仔仔细细收进怀里。
  怀容不死心,道:“不再来一局?你时来运转了。”
  小段把自己的扳指抛了抛,“我不是赌徒,你也不像,别真昏了头。”
  输了就罢了,赢了也不贪,小段有这个分寸,所以没有变成赌场里的一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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