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8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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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在发牢骚。
  陈宗贤又说起拆族之事,结果族老们都不愿搬。
  他们想跟朝廷讨价还价,拆族迁徙可以,但不能去湖南。就算去湖南,也要靠近城市,不能让他们去垦荒。而且还要跟前宋那次拆族一样,老家被官府拿走多少土地,到了新地方必须等价置换。
  吵吵闹闹一番,族老们各自散去。
  族长陈宗贤坐在堂中愁眉苦脸,官府管不了义门陈氏,他也管不住族中长老啊。有好些都是他的长辈!
  又过一日,魏良臣带兵来了。
  陈宗贤带着族老们去迎接,看到军队都有点担忧。
  但也只是担忧而已,义门陈氏名望极盛,总督还真敢动武不成?
  “老朽陈宗贤,拜见魏总督。”陈宗贤领衔作揖。
  魏良臣微笑还礼:“久仰义门陈氏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带着兵来拜访?
  二人寒暄几句,魏良臣说道:“听闻陈氏有一栋御书楼?”
  陈宗贤连忙说:“已改为万卷楼。”
  魏良臣又问:“楼里供奉着前宋皇帝的许多御书?”
  陈宗贤说道:“只是收藏,并未供奉。”
  前朝皇帝的御笔圣旨,很多大族家里都有,这不算什么罪过。
  魏良臣提起这事儿,只不过是在震慑,一点一点提升自己的言语气势。
  魏良臣继续问:“春秋两社祭祀,本该官府出面。义门陈氏为何代劳啊?是怕官府出不起祭祀费用?”
  陈宗贤解释说:“历任县令皆托陈氏代办,想来是不妥的,今后绝不再代办。”
  “我能否在此地游览一番?”魏良臣问道。
  陈宗贤说:“魏总督是客人,莫说游玩,在这里住一年亦可。”
  于是乎,魏良臣在一群族老的陪同下,带着上百个随员到处乱转。
  走了一阵,旁边的书吏上前,在魏良臣身边耳语几句。
  魏良臣听完,直接闯入一栋建筑,穿堂过室指着里面说:“这里可是刑仗堂?”
  陈宗贤说:“前任梁县令说此事不妥,我陈氏已不再动用私刑。”
  “匾额为何没换?”魏良臣指着刻有刑仗堂三字的匾额。
  陈宗贤说:“还没来得及,老朽立即让人摘掉。”
  魏良臣转身摊出双手,随员拿出一本《大明律》。他双手接过《大明律》,质问陈宗贤:“你可知私设公堂是什么罪?”
  陈宗贤终于慌了:“只是管教族中的不法之徒,以此来纠正家风,已经不再这样做了。”
  魏良臣冷笑:“便是县令,都不能判定刑罪,必须移交给府里的法曹。法曹判了重刑,还要上报给按察司复核。按察司复核无误,还要上报给刑部复核。你们直接就在这里处置了,比按察司权力还大啊。难不成刑部在陈家设了分司?”
  “不敢,万万不敢!”陈宗贤已经背心流汗,这顶帽子扣得太大。
  “听说这刑仗堂还打死过人,”魏良臣猛然转身,对身后的士兵说,“义门陈氏私设公堂、藐视朝廷、杀人犯罪,即刻把这刑仗堂给拆了。陈氏族长,还有管理刑仗堂的长老,通通抓去南昌交给三法司会审!”
  第879章 天子剑下,众生平等
  直接抓人?
  在场者无不惊愕。
  以义门陈氏的巨大声望,正常流程不该是这样啊。做买卖还要讨价还价呢,何况是拆分家族这种事情。
  皇帝应该先派来钦差,对陈氏进行旌表嘉奖,然后再提拆族迁徙之事。而且还要好生商量,充分听取陈氏意见,最后各自做出让步,达成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对,大明是在北方疯狂拆族,但那些家族能跟陈氏相比吗?
  一百年前,义门陈氏拆分成291份,迁往全国各地置换田产。
  但另外剩下47份田产,分布于德安、德化、建昌、瑞昌、星子五县,仍旧由留守江西的陈氏族人控制。这还没把各种店铺、庙观、戏院、医馆……计算在内。
  一份田产,就是一个村庄!
  留在江西的族人是不分家的,无所谓主宗还是旁支。最高掌控着是大家长(族长),下面还有各房的家长,他们派人到村庄担任庄首,还派人管理其他动产或不动产。
  南唐时,江州义门陈氏700余口。
  五十年后,家族人口直接翻倍。
  又过六十年,已经增涨到将近4000口,而且一直都不分家析产。
  于是朝廷勒令拆族迁徙,当时大约迁走3300人,留在江西的还有500多人。一百年过去,这留守的500余人,再次繁衍到3000人左右!
  一个又一个村庄,被江州义门陈氏兼并土地,村民变成陈氏控制之下的佃户。
  虽然族人只有3000,但他们控制的农民却以万计,并且分布在周边五個县的广大区域。
  直接动手,魏良臣不怕闹出乱子吗?
  当年权邦彦领兵镇守九江,钟相打了好几年都打不下来。
  真就是权邦彦用兵如神?
  非也。
  只因权邦彦获得了陈氏的支持!
  钟相在湖南毁学校、杀儒生、分田地,种种行为把义门陈氏吓坏了。他们主动找到权邦彦合作,出钱出人帮忙招募乡兵,又串联其他士绅一起出力。
  这些士绅招募的乡兵,保卫家乡时爆发出惊人战斗力。
  钟相的士兵虽有宗教加成,却也攻不下江西乡兵防守的九江城。
  而大明朝廷,却能在江西传檄而定。无非就是大明不乱来,不会抢他们的田、拆他们的祠堂、毁他们的学校!
  陈宗贤已经彻底懵了,直到被士兵按在地上,他才惊慌呼喊:“魏总督,有事可以商量,君何至于此啊?”
  魏良臣面无表情:“处决犯人,刑部都没有权力,须奏请陛下勾决。国之大事,在戎与祀,尔等却私祭春秋二社。如此种种,你们是在谋夺天子权柄、僭越朝廷制度!这还商量什么?商量皇帝禅让,请江州义门陈氏登极御宇吗?”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陈宗贤被吓得恐惧发抖。
  另一个族老说道:“魏总督,督察院的陈东陈少阳,也是我们义门陈氏的后裔。都是自家人,什么事都好说,没必要动武抓人。”
  “义门陈氏,全国皆有,”魏良臣说道,“我此次前来,是奉天子之命,专门清理江州义门陈氏,与其他义门陈氏无关。带走!”
  几个老头子被架去河边登船,其余族人紧紧跟随不断哀求。
  不多时,两百多个读书人,其中还包括几岁蒙童,从陈氏书堂赶来堵住去路。
  一个二十多岁的士子质问:“我陈氏举族归顺大明,奉公守法,友爱乡邻,你凭什么抓人!”
  “私设公堂也是奉公守法?”魏良臣反问。
  那士子辩解说:“那是以往旧事,我陈氏已不再动用私刑。”
  魏良臣笑道:“有没有罪,审过才知道。”
  “你这是胡乱抓人、残害良善!”另一个士子怒道。
  这些读书人吵嚷着上前,试图把魏良臣给围住。
  又有人带着村民赶来,既有陈氏族人,也有他们控制的佃户。甚至还拿着锄头棍棒,打算动用武力解救族长。
  陈宗贤都快被吓晕了,连忙大喊:“回去,尔等各自回家,千万不要胡来!”
  “家长大人且安心,我们不会坐视酷吏把你带走!”一个壮汉喊道。
  陈宗贤愤怒咆哮:“混账,快把人散去。你不是在救我,你们是在害我,你们是在害陈氏一族啊!”
  魏良臣喝道:“王命旗牌在此,如同天子亲临。谁敢阻拦,视为谋反,格杀勿论。吹号,聚兵!”
  “呜呜呜呜!”
  军号声响起。
  留守在河边的驻防军和漕军,列阵朝着魏良臣这边小跑。
  大概还剩三四百步,军哨突然接连吹响。
  所有士兵减速停止,重新列阵前进。并且弓上弦、刀出鞘、枪平举,直接进入交战状态。
  还在犹豫是否要散去的陈氏武装,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在九江挡住钟相数年不假,但那是兵甲齐备、据城而守,且害怕钟相攻入江西烧杀抢掠。现在他们手里只有锄头棍棒,又无城墙可依,而且不是非打不可,哪里还敢跟官兵交锋?
  佃户们纷纷后退,却又不敢离开,担心事后被处罚。
  “散去,快散去!”陈宗贤努力呼喊。
  一旦跟官兵交手,那就是谋反大罪,江州义门陈氏全得完蛋。
  有族长下令散去,佃户们顿时作鸟兽散。
  陈氏族中的青壮,也纷纷从魏良臣周围散开。
  只有陈家那些读书人,依旧挡着去路,他们不信官兵敢杀士子。
  魏良臣却下令:“王命旗牌在此,阻拦总督办案者,当场格杀不必留情!”
  军队继续前进,甚至盾牌都举起来了。
  陈宗贤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惊恐呼喊:“你们快回去读书,不要拦着道路!”
  官兵已经来到十余步外,陈家的读书人终于心理防线崩溃。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只要还拦着道路,那些官兵是真敢屠杀士子。
  读书人陆续退开,道路畅通了。
  陈宗贤悬着的心也落下,随即变得浑身瘫软,被两个士兵拖去岸边登船。
  南昌城内的省府县三级吏员,大约七成被魏良臣带到这里。他对吏员们说:“立即清丈德安县的田亩,谁敢阻拦就通知将士抓人。若有人持械抵抗,不必审问,当场格杀!把德安县的田亩清丈完毕,再去清查瑞昌、德化、星子、建昌四县。”
  大明朝廷设立的九江府,一共有七个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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