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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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演地点在美派大剧院的小剧场,演员不需要戴话筒,全靠一股中气让声音传遍全室,宁淅买的票在第二排正中,钟磬音跟过去坐了,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前排,谢谢宁老师,破费了。”
  宁淅翻看着手里的节目单,回答仍然是波澜不惊的那一声“嗯”。
  钟磬音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接话了,便也低了头去看手里的节目单。
  到了七点半,剧目准时开场,钟磬音所有的心思霎时便被舞台吸引了过去。
  他头一次坐得这样近,近得好像演员的水袖一甩就能扑到脸上,近得看得清戏中人的根根睫毛,看得见那亮堂流转的眼波、细致的表情、灵活柔软的手指。
  “果然啊,没有花钱的不是……”钟磬音低声感叹了一句,整个人彻底沉浸在了戏曲表演之中。
  演到快要尾声时,几个扮演官兵的人物上场,钟磬音眼角余光一花,看见坐在第一排自己斜前方的位置,有个小姑娘掏出了一张自己和一个男生的亲密合影,稍微举高了一点,又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来,将这合影与舞台上的一位官兵龙套圈在同一个画框里,拍了好几张照片。
  钟磬音眨了眨眼,短暂地从戏剧的沉浸感中脱出,促狭地捂着嘴偷偷笑了两声,拍了拍身边宁淅的肩膀,伸手一指那小姑娘,凑过去悄声说:“这绝对是来看自己男朋友演出的~”
  宁淅回头看了钟磬音一眼,又看了看那个小姑娘,没有发表看法。
  大戏散场,演员上台鞠躬致意,钟磬音和宁淅一起拍手鼓掌,直到演员退幕才开始往外走。
  “真过瘾啊宁老师!”钟磬音兴奋地比划着,全没注意到自己声音有点大了,“我满脑子都是那‘朱——买~臣!’”
  “小点声。”宁淅不耐烦地按下钟磬音乱动的手,钟磬音笑着说了声抱歉,嘴里还絮絮叨叨:“我之前都没看过这一出!来之前也没了解一下,这么看还赚到了,没被提前剧透。我看到一半就想,这朱买臣可必须多得给点钱啊!后面又想,这投河了朱买臣他最好给我悲痛欲绝!哭死他才好!”
  戏剧刚散场,等电梯的人多,一时间挤不上去,宁淅不怎么想走楼梯,干脆站在了旋转楼梯后侧人少的地方,半趴在玻璃扶手上,闲散地和钟磬音搭了两句话:“你倒是义愤填膺。”
  “当然了!你想想崔氏嫁给朱买臣二十年,二十年都过得什么穷苦日子,根本看不到头,走得时候也并非决绝啊,所有的钱都留给自己不争气的丈夫了,到头来呢?落个覆水难收疯癫投河,她这几十年凭的是什么?朱买臣最后风光一世落得美名千古流颂,崔氏又何曾是个反派人物、要遭人唾骂了?”
  钟磬音慷慨激昂地说着,强压着自己的声音,双手攥成拳抵在栏杆上。宁淅看着钟磬音一副入戏太深难以自拔的样子,不知怎么自己的情绪也被带起来了几分。
  宁淅抿了抿唇,嗓子终究是发痒,有些忍不住想要长篇大论地反驳钟磬音的欲望。
  第18章 梦中人
  “那如果你是朱买臣呢?他一开始或许穷困潦倒,但也没有愧对过崔氏,一心向学看似想主义,只是难在崔氏不解他吧?如果你失意之时你的爱人不支持你、还对你冷嘲热讽,最后干脆抛弃了你一走了之,难道你发达了之后就能没有一丝丝小人之心,没有一丝丝芥蒂、一丝丝耿耿于怀,会把她再接回家里、以拳拳之心殷殷对待吗?”
  “为什么不能啊?我觉得我可以,哪怕是单纯的补偿呢?一个女孩子二十余年吃糠咽菜的青春,受了多少委屈都吃得下咽得下,我偏要那么小气斤斤计较吗?‘宰相肚里能撑船’,朱买臣若是连一个结发妻子都容不下,又拿什么去信他能容得了家国天下?”
  “你……”宁淅看着钟磬音,平白被噎了一下,转过头去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我看崔氏死得好,跳河自尽,自己清清白白,让朱老爷痛苦自责一辈子。”
  “他这种小心眼的男人,可不会自责一辈子,估计转过头去就要新娶别的如花美眷了。”钟磬音说了一句,才意识到自己追得太紧了,赶忙咳了两声,弱弱地找补道:“嗨,说白了还是顾老师他们演得好,让我们都入戏了,其实就是一个腐儒写得酸本子,什么‘来世不轻看穷书生’的,一听就是个没出息的穷书生自己写来意淫的故事。”
  宁淅没再说话,钟磬音站直了身体,顺着宁淅的视线向下看去。
  站在这个位置能看到盘旋而下的楼梯,零零星星的人结伴往下走着,钟磬音看了一会儿觉得眼晕,好像螺旋状的楼梯是个会吞人的漩涡,他将视线收回,落到宁淅的背上,忽地想起来林翊君那一句:“你要站得和他一样高,才能知道他都看到了些什么。”
  ——难道平日里宁淅见到的一切,如果具象化在了眼前,会是这样的东西吗?
  钟磬音深吸一口气,向着宁淅走了一步,紧贴在宁淅的身边叫他:“宁老师。”
  宁淅过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
  “宁老师,在勐仑看星星那天,你说你觉得喜不喜欢、恋不恋爱没什么意思,说得好像自己没有世俗情感似的……宁老师,我觉得你刚才那几句话抑扬顿挫的,还很偏激,一点也不像自己说得那么寡淡。”钟磬音弯下腰去,学着宁淅的样子,双臂交叠搭在扶手上,转头去看宁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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