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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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拿我跟这个胆小鬼比!她甩了甩头,打定主意永远不要变得那么懦弱。
  无论怎样,她总不能放着同伴不管。维洛轻轻钻出毯子下了沙发,蹲下去,犹豫地拿指尖戳了戳卢卡的肩膀。
  他没有反应,仍然侧身躺着,低声地抽泣,眼睛紧闭,雌鹿一样长的睫毛被沾湿了,一道泪痕横跨过鼻梁向下淌进散在靠垫上的黑头发里。
  “有罪,”他不停地念叨着这个词,浑身发抖,“你有罪……”
  维洛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那双蓝眼睛睁开了,然后他腾地直起身。两人都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卢卡抬手捋开被汗水和眼泪沾湿的头发,有些惶惑地环顾四周。“……真见鬼,你又在搞什么?”他看起来十分恼火。
  “这该轮到我来问!”维洛也被惹恼了,双手叉着腰,“瞧瞧你自己吧,什么噩梦能把一个男人吓得哭成这样?”
  他一愣,迅速去摸自己的眼角。“噢,没什么。”他转过头去,“我喝多了,梦到一头吃人的龙摔下来把我压扁了。”
  她狐疑地眯起眼睛,“所以你一直说‘有罪’的是那条龙?”
  他的脖颈和耳朵泛起很浅的红色,简直更像个姑娘了。“行了,别管我了。你该赶快回去睡觉。”
  “嗯,照顾喝醉了的同伴也是很重要的。我在想,也许可以给你讲讲另外一个故事转换心情……”
  “求求你放过我吧。”他揉着眉心。
  “……或者,”她有了主意,在一旁的背包里扒拉了一阵,掏出一只小小的黄铜口琴来,朝他摇了两摇,“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
  卢卡呻|吟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放弃般地又躺倒下去,背对着她拿毯子裹住整个脑袋。
  不论怎样她都会吹的,她需要做些什么事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东西。
  外祖父去世前还没来得及教她太多,所以她只选了妈妈最喜欢唱的那首《雏菊花环》。这是支柔和又简单的曲子,在家乡几乎每个孩子都知道。
  吹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夜晚就不那么寒冷了。轻缓的调子和簧片发出的微微震动使她觉得宁静。她按着记忆,一个音一个音专注地吹着,并不在意连接生硬或是偶尔走调。最后她干脆闭上眼睛。世界上只剩下一条音符连成的金色丝线,由她牵着一头,另一头在虚空当中飘散了。
  结束了最后一个音节时,她轻轻呼了口气。木柴在壁炉里劈啪作响。夜间沉沉的寒冷与黑暗弥漫在四周,混合着灰烬和酒的味道。
  她的同伴仍然一动不动,侧躺的身体在壁炉前投下一大团阴影。维洛耸耸肩,扯起袖子把口琴擦干净,塞回口袋里去。
  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很别扭的咳嗽。
  “很听好的曲子,”卢卡低声说,“谢谢。我想我会尽量……尽量不再做噩梦了。”
  她忍不住得意地咧嘴笑了,拉起毯子盖住下巴,却又忽然叹了口气。
  “得了吧,你别再给吓哭了就成。”
  第11章第11章雾(一)
  “嗯,卢卡?”
  “什么都别问,我没心情回答任何问题。”卢卡飞快地说。
  一路上他都能感觉到女孩的目光时不时戳在自己身上。好几次她想要开口,都被他岔过去了。
  他头疼得厉害。
  过去几年里他不是没有酗过酒,但好歹最后没有养成长期的酒精依赖。然而这一次,酒精不仅烧掉他的理智,还促使他选择跟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辩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但万一有哪句话叫那女孩发现其中的漏洞,然后追问下去呢?还有那个纠缠了他好几年的噩梦……只要她再聪明一些,说不定他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他坐在路边的一截朽木上,手里撕着一片枯叶,越想越心神不宁,恨不得立刻跟自己的坐骑交换一下位置。
  灰马喷了喷鼻息,安详地嚼着从雪里拱出的草叶。
  “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维洛见他没动弹,干脆站到他面前,朝他挥动着那份地图,“我们骑马走了大半天,按理说早就该出这片林子了。”
  他这才从沉思里抬起头来。
  早晨出发的时候,他们计划在正午前沿道路穿过这一带的森林,日落以前顺着一条最终灌入铁环河的支流继续向北走到帕斯维村。然而现在正午已经过了几个小时,站在这处地势略高的坡顶,他们却依然见不着河的影子。
  “我们在原地打转,而且肯定经过了这几棵树不止一次。”维洛又说,指着她身后挨得很密的七棵枞树,“很奇怪,树冠和根部的苔藓都不指向一个方向。好像它们在闹脾气,故意拔起根来转了个身似的。”
  于是卢卡接过地图在膝盖上摊开,又掏出指南针,想要确认村庄的方向,然而毫无用处——指针像喝醉了酒似地乱转。
  “看起来我们迷路了。不过……”他摸着下巴,从地上捡了根树枝,走到开阔些的地方,开始在雪地上画法阵。
  帝国境内的煤矿上大多会使用些简单的法术,防止致命的塌方或是井下渗水。只要找到特定法术的源头,就能找到方向。
  维洛好奇地凑过来看着他画,“我以为你不能用魔法。”
  “我不能凭空生火,可是也不意味着我不会用火柴。”他说。画完之后他把指南针放到圆心。然而指针空转了两圈,仍旧摇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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